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理智與承諾在撕扯。對孤寂的依賴與對過往誓言的忠誠在搏斗。
去,還是不去?介入,還是繼續(xù)冷漠?
這個看似簡單的選擇,對他而言,卻重若千鈞,仿佛在決定是否要再次親手打破自己賴以生存的堅硬外殼,去觸碰外面那既溫暖又刺傷人的世界。
他依舊低著頭,坐在那片藥草的清苦氣息里,像一個被遺棄的、等待著自己做出最終判決的囚徒。
那一直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臉上不再是慣常的平靜或無謂,而是扭曲的、清晰的痛苦。
一種從靈魂深處翻涌上來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掙扎,讓他再也無法維持那層冷漠的外殼。
他的一只手狠狠地抓進(jìn)了自己的頭發(fā)里,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痙攣般顫抖,仿佛想要通過這肉體的疼痛來壓制內(nèi)心滔天的巨浪。
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著,牙關(guān)緊咬,從喉嚨深處溢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
腦海中,是茉莉模糊蒼白而溫柔的笑臉,是她那句“要做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的殷切期望。緊接著,卻是蝴蝶忍那帶著狡黠笑意的紫眸,是她喋喋不休的書信“騷擾”。
是風(fēng)雪中她冰涼的臉頰貼在他頸側(cè)的觸感,是雨幕下她專注書寫的側(cè)影,是那封他親手寫下的、冰冷的絕交信……
最后,所有這些畫面都碎裂開來,被一種強烈的不祥預(yù)感所取代——她氣息微弱,生命如同即將燃盡的燭火。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身影,兩份沉重的情感,在他心中瘋狂地碰撞、撕扯。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為什么你要一次一次地……逼我……
這無聲的吶喊充滿了絕望和無力。
他只想守著對茉莉的回憶,在永恒的孤寂中贖罪或者沉淪。
他筑起了高墻,拒絕了所有陽光。
可蝴蝶忍卻像一株最執(zhí)拗的藤蔓,不顧一切地撬開縫隙,頑強地鉆進(jìn)來,非要在他冰封的內(nèi)心世界里,點燃一簇他不敢靠近、也自覺不配擁有的溫暖火焰。
而現(xiàn)在,這簇火焰即將熄滅。而熄滅的原因,與他那封絕交信,與他決絕的沉默,脫不開干系。
是他,再次成為了“加害者”嗎?
遵守對茉莉的承諾,去救人,就意味著要再次走向那個他拼命想要逃離的“麻煩”,要直面自己可能再次帶來不幸的恐懼。
固守自己劃下的界限,選擇冷漠,則意味著背棄承諾,眼睜睜看著可能發(fā)生的悲劇,余生都將在另一種自責(zé)中煎熬。
進(jìn)退維谷。左右皆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