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75章 悲和悲（第2頁）

他再也控制不住洶涌的情緒，猛地抬起手，用手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仿佛想要擋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但滾燙的液體還是不斷從指縫間溢出，順著他的手腕滑落。

在壓抑的哽咽聲中，他破碎的、帶著絕望深情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但愿……能……化作……風(fēng)雨……陪在你身邊……”

終究，他還是說不出任何絕情的話語。

哪怕是在設(shè)想自己死亡之后，他所能想到的，也依舊是如何換一種形式，陪伴她，守護(hù)她。

這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令人心碎。

他這句“化作風(fēng)雨”如同最沉重的鐘鳴，在她心湖深處轟然回蕩，激起無邊浪潮。

震撼、傷心、難過……無數(shù)激烈的情緒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吞沒，但最終沉淀下來的，是一種痛到極致的麻木。

以及在這麻木之下，清晰無比、無法撼動的認(rèn)知——她真的，愛慘了這個男人。

他愛得何其卑微，他的愛，早已超越了尋常的誓言與承諾。

他甚至不奢求來世，不寄望靈魂，他寧愿消散成無形的風(fēng)雨，失去所有的意識與記憶，只為了還能以一種最原始、最永恒的方式，徘徊在她身邊，無聲地訴說過往的愛與情。

這比“同生共死”更決絕，比“至死不渝”更蒼涼。

洶涌的心潮在極致的痛苦中，竟奇異地驟然平息。

一種深徹的、近乎悟道般的平靜籠罩了她。

所有的憤怒、不甘、恐懼，都在他這卑微到塵埃里、卻又崇高至云霄的愛意面前，消散無蹤。

她看著他依舊捂著臉，肩膀因壓抑的哭泣而微微顫抖的模樣，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穩(wěn)，帶著一種洗凈鉛華的清澈：

“以前，蝶屋來過一位神州人?！?/p>

她輕聲敘述，仿佛在講一個古老的故事。

“他說，他們那里，‘悲’這個字，分開來寫，是‘非心’。”

她頓了頓，目光溫柔地落在他身上。

“意思是，不痛快，悲傷?！?/p>

她繼續(xù)說著，聲音很輕，卻像羽毛般拂過他劇烈起伏的心。

“但我認(rèn)為，‘非心’……或許還有另一層意思?！?/p>

“那是我們可以對自己說的違心話。用來安慰自己，甚至……貶低自己。”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手掌，看到了他此刻的痛苦掙扎。

“我們可以告訴自己‘不重要’，‘沒關(guān)系’，‘湊合過’?！?/p>

她的語氣陡然變得堅定而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唯獨，不能對著對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