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之路,肩挑書箱,腳踏破履,穿行于深谷峻嶺之間。凜冬狂風怒號,積雪沒膝,雙腳皸裂流血,渾然不覺。抵宿處時,四肢僵冷,動彈不得……”
暮色漸濃。
當朱允熥一字一句,誦出那段銘刻于士林心間的文字時,方孝孺面色驟變,唇齒微顫,眼底泛起赤紅。
殿中諸多文臣,亦紛紛垂首,似見舊影浮空,憶起寒窗孤燈、雪夜執(zhí)卷之往事。
“而今呢?”
“當今諸生入太學讀書,朝廷每日供給糧米,父母歲歲送來冬衣夏服,再無饑寒之憂;高堂廣廈之下朗朗誦讀,免去跋涉之苦;有司業(yè)博士執(zhí)教,凡有所問,無不詳解,所求皆應?!?/p>
“尚有一言——”
朱允熥停頓片刻。
方孝孺喉頭滾動,卻發(fā)不出聲。
下一語出口,滿殿寂然,鴉雀無聲。
“宋公當年,踏冰雪、忍饑寒、冒風雨,只為一卷殘書?!?/p>
“身為他的門人弟子,方孝孺,你竟敢棄書于地,視典籍如草芥?”
。。。。。。
日影西斜。
自午后起,京城百姓便覺異樣。
街巷靜候,朝官未散。
原該飛傳全城的北境捷報,八百里加急文書,竟如沉江之石,杳無音信。
“怎會如此?官員進宮都快一個時辰了,怎還不退?我還等著聽戰(zhàn)況定論?!?/p>
“是?。”苯娼?,高麗請降,皆為大慶之事。依往例,早該頒詔慶賀。”
“大明向來不掩功過,但凡軍情回京,不過半日,茶樓酒肆早已傳遍?!?/p>
“今日為何封口如鐵?”
居于帝都之人,熟知朝政運轉之道。
尤以洪武年間為甚。
大明鐵騎所向披靡,鮮有敗績。每有捷音至,朝廷從不遮掩,迅即布告天下,與民共慶,已成慣例。
可今日不同。
酒樓坐滿食客,杯盤初上,笑語喧嘩,只等那一味“消息”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