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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文氏有子（第1頁）

時光荏苒，不僅寧遠侯府內(nèi)兒孫繞膝，嫁入文家的如蘭，也早已為人母，度過了初為人婦的忙亂與青澀，進入了人生中更為沉穩(wěn)的階段。她與夫君文炎敬，雖無顧廷燁與明蘭那般位極人臣的顯赫，卻也憑借著文炎敬自身的勤勉與能力，以及背后盛、顧兩家的些許蔭庇，在官場中穩(wěn)步晉升，如今已是從五品的京官，掌管著一部分漕運事務(wù)，雖非位高權(quán)重，卻也實權(quán)在握，家境殷實，生活安定富足。

他們夫婦二人膝下僅有一子，取名文彬。這名字取“文質(zhì)彬彬”之意，寄托了身為科舉出身、崇尚文教的文炎敬對兒子的殷切期望。如蘭雖自幼性子直率活潑，不似明蘭那般沉靜愛書，但在夫君的影響下，加之做了母親后天然的期盼，也深覺兒子能讀書上進、溫文爾雅是再好不過的事。

文彬這孩子，自小便顯露出與眾不同的聰慧與沉靜。還在蹣跚學(xué)步時，他便不像其他孩童那般喜好喧鬧奔跑，反而對父親書案上的筆墨紙硯更感興趣。稍大一些，開始啟蒙認字，其領(lǐng)悟之快、記性之佳，常令授業(yè)的西席先生嘖嘖稱奇。不過五六歲年紀，《三字經(jīng)》、《千字文》早已倒背如流，提筆寫字也似模似樣，結(jié)構(gòu)端正，比許多年長的孩子還要出色。文炎敬公務(wù)之余，最大的樂趣便是考校兒子的功課，每每見文彬?qū)Υ鹑缌?，甚至能對簡單的?jīng)義提出自己的稚嫩見解，心中便欣慰不已，只覺得此子肖己，將來必能在科舉一道上光耀文家門楣。

如蘭看著兒子如此爭氣，自然是滿心歡喜，驕傲非常?；厥⒓姨酵赣H王氏時，總?cè)滩蛔∫渖蠋拙洌氨蚋鐑鹤蛉沼謱⑾壬痰奈恼履瑢懥顺鰜?，一字不差！”或是“老爺說他那筆字，頗有幾分風(fēng)骨了呢！”直哄得王氏也眉開眼笑，連聲說外孫是個有出息的。在如蘭心中，兒子文彬幾乎是她圓滿生活的又一重堅實保障，是她與文炎敬感情深厚、未來可期的明證。

然而，隨著文彬年歲漸長，步入垂髫之年，如蘭在欣喜之余，卻漸漸察覺出兒子性情中一些讓她隱隱擔(dān)憂的地方。文彬?qū)嵲谑翘察o，太“規(guī)矩”了。他每日里除了按部就班地去家塾上學(xué)，完成課業(yè)，便是待在自己的小書房里看書、練字，偶爾擺弄一下棋子，卻極少像其他官宦人家的公子哥那樣，呼朋引伴、嬉戲玩鬧。即便家中來了年紀相仿的表兄弟或父親同僚的子侄，文彬也多是安靜地待在一旁，聽著別人說笑玩鬧，自己則很少主動參與，若是有人來與他搭話，他也只是有問必答，言辭得體，卻從不延伸話題，更不會主動挑起話頭。那份超出年齡的沉靜，有時甚至顯得有些疏離。

起初，文炎敬并不以為意，反而覺得兒子這是穩(wěn)重、老成，是讀書人的樣子，還常對如蘭說：“彬兒心思沉靜，方能讀得進書，這是好事?？偙饶切┲恢冯u走馬、惹是生非的紈绔子弟強上百倍?！?/p>

如蘭嘴上應(yīng)著，心里那份隱約的不安卻并未消散。她是經(jīng)歷過盛家后宅、見識過人情往來的，深知在這世上立足，并非只靠學(xué)問。兒子這般內(nèi)向，不善于與人交往，將來如何融入士子圈子？如何應(yīng)對官場紛繁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她期望中的兒子，應(yīng)該是既飽讀詩書，又能從容自信、揮灑自如的翩翩君子，而非一個只知埋首故紙堆、不善言辭的“小古板”。

這一日，文彬從家塾放學(xué)回來，照例先到如蘭房中請安。他穿著一身素凈的青色學(xué)子服，小小的人兒，身板挺得筆直，行禮問安一絲不茍，聲音清朗，卻沒什么起伏。

“彬兒回來了，今日在學(xué)里可好？先生講了什么新內(nèi)容？”如蘭放下手中的針線，拉過兒子，替他理了理其實并不凌亂的衣襟，柔聲問道。

文彬垂著眼簾，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答道：“回母親的話，今日學(xué)了《論語》中新的一章，先生講解得很細致，兒子都記下了?！闭Z氣平穩(wěn)，聽不出什么情緒。

“可和學(xué)里的同窗們一處玩了？我聽說張家三郎帶了副新的雙陸棋來？”如蘭試圖引導(dǎo)他說些學(xué)業(yè)之外的事情。

文彬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兒子課間溫習(xí)功課，并未玩耍。張兄確實邀了幾位同窗，兒子覺得有些喧鬧，便未參與?！?/p>

如蘭看著兒子那張白皙清秀、卻沒什么表情的小臉，心中那點憂慮又冒了出來。她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手背：“偶爾與同窗嬉戲玩鬧也無妨，總要有些少年人的活潑氣才好。去吧，去溫書吧，莫要太累了?！?/p>

“是，母親。兒子告退。”文彬再次躬身行禮，然后才轉(zhuǎn)身，邁著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沉穩(wěn)步子，退了出去。

望著兒子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如蘭怔忪了片刻。兒子聰慧好學(xué)，品行端正，她本不該有什么不滿?？蔀楹?，心中總是存著這一絲難以言喻的擔(dān)憂呢？她希望她的彬兒，能夠更加自信，更加開朗，像陽光下舒展的枝葉，而非一株安靜生長在幽谷中的蘭草，雖雅，卻未免過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