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露水還沒干,阿木踩著蘆葦叢里的小徑走在最前面,竹簍上的銅鈴晃得“叮鈴”響。林九玄跟在后面,鼻尖已經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江南水鄉(xiāng)該有的蘆葦香,是帶著腥氣的腐臭,像爛魚爛蝦泡在臟水里,越往前行,這味道就越重。
“前面過了那片石橋,就是水鄉(xiāng)的外圍了?!卑⒛就蝗煌O履_步,指了指遠處霧蒙蒙的河面,聲音有點發(fā)顫,“我……我不敢再往前走了,那水不對勁,前幾天我送商人到這兒,還看到有人掉進去,上來就渾身發(fā)腫。”
林九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本該是碧綠色的河水,此刻竟像潑了墨似的,漆黑一片,水面上飄著一層油花似的煞沫,偶爾能看到翻肚皮的魚蝦,肚子鼓得像皮球,已經發(fā)臭了。河面上的烏篷船都停在岸邊,船槳插在黑水里,槳葉上裹著黑糊糊的東西,看著就惡心。
“你先回去吧,謝謝你帶路?!绷志判陌だ锾统鲂┧殂y遞給阿木,“路上小心,別靠近黑水流過的地方?!?/p>
阿木接過碎銀,攥在手里連連點頭,轉身就往回跑,竹簍的銅鈴聲很快就消失在蘆葦叢里。蘇清瑤皺著眉扇了扇鼻子:“這什么味道啊,比苗寨后山的瘴氣還難聞!水鄉(xiāng)脈的人怎么在這種地方待下去?”
王雪姬的冰晶鏡早就亮了,鏡光穿透霧氣照向河對岸,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水面下全是黑煞氣,還帶著黑棺本源的味道,應該是水煞堂的人搞的鬼。你看那邊的村子,屋頂上都沒冒煙,恐怕村民們都病了?!?/p>
林九玄點點頭,領著兩人往石橋走。石橋是青石板鋪的,欄桿上爬滿了青苔,可靠近河面的地方,青苔都變成了黑綠色,一摸就掉渣。剛走到橋中間,就聽到河對岸傳來咳嗽聲——一個穿著藍布短衫的老人,正蹲在河邊,手里拿著張黃符,往黑水里扔。
符紙剛碰到水面,就“滋啦”一聲冒黑煙,原本漆黑的河水只在符紙周圍變淺了一點,成了灰黑色,可沒等老人再扔第二張,那點淺灰就又被黑水吞了回去。老人嘆了口氣,捶了捶腰,轉身要走,一抬頭看到石橋上的林九玄三人,愣了一下。
“你們是……”老人的聲音沙啞,咳嗽了兩聲,指了指他們身上的裝束,“不是水鄉(xiāng)的人吧?這時候怎么還敢來?”
“我們是風水衛(wèi)的人,來幫水鄉(xiāng)脈解決污水的問題?!绷志判呦率瘶颍}玉的金紋在指尖亮了點,“您是水鄉(xiāng)脈的人嗎?這河水怎么會變成這樣?”
老人一聽“風水衛(wèi)”三個字,眼睛瞬間亮了,趕緊上前抓住林九玄的手:“是風水衛(wèi)的朋友!太好了!我是水鄉(xiāng)脈的族長周老根,這河水是三天前變的——那天晚上來了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往河里倒了好多黑糊糊的東西,第二天水就黑了,魚蝦全死了,村民們喝了水就生病,咳嗽、拉肚子,有的還發(fā)燒說胡話!”
他說著,往村子里指了指:“你看,村里的藥草都快用完了,我們試著用凈水符凈化,可這煞氣太邪門了,符紙根本不管用,只能勉強讓村民們接點淺灰色的水,再燒開了喝。”
林九玄跟著周老根往村里走,腳下的泥路都帶著股腥氣,路邊的蘆葦都蔫了,葉子黃得像枯草。村里的房子都是土坯墻,有的門口掛著曬衣繩,上面的衣服也沾著黑點點,顯然是洗的時候沾上了黑水。有個小孩趴在門口的門檻上,臉黃得像紙,咳嗽得肩膀都在抖,他娘坐在旁邊抹眼淚,手里拿著個空藥碗。
“造孽?。 碧K清瑤看得眼睛發(fā)紅,抬手就想放真火去燒黑水,卻被王雪姬拉住了:“別沖動,這是水系煞氣,真火雖然能燒,但會讓水蒸發(fā)得更快,到時候連淺灰色的水都沒了。而且這煞氣里有黑棺本源,普通的火根本燒不干凈?!?/p>
就在這時,蕭諾突然往前站了一步,從懷里掏出喚潮玉——這玉還是之前在蓬萊海龍脈得到的,平時是塊溫潤的白玉,此刻卻隱隱泛著藍光。“周族長,我試試用喚潮玉引點干凈的海水來?!彼f著,把喚潮玉放在唇邊,輕輕吹響了掛在玉上的小海螺。
海螺聲不算大,卻帶著股穿透力,順著河面往遠處傳。沒過多久,遠處的河面突然泛起了波瀾——不是黑水的渾濁波瀾,是清澈的藍白色浪花,順著水流往這邊涌來。周老根看得目瞪口呆:“這……這是海水?怎么會往淡水河涌?”
“喚潮玉能引動四海的水脈?!笔捴Z解釋著,手指在喚潮玉上輕輕劃過,藍光更亮了。清澈的海水慢慢漫過黑水,像一層透明的膜,把黑水分在下面,雖然沒法徹底凈化,但至少讓水面變得干凈了。村民們聽到動靜,都扶著門框出來看,看到干凈的水,都激動得哭了。
“能撐多久?”林九玄問。
“最多半天?!笔捴Z收起海螺,喚潮玉的藍光弱了點,“海水和淡水不相融,時間長了還是會混在一起,而且黑煞氣會慢慢污染海水,治標不治本?!?/p>
周老根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個青綠色的玉佩,玉佩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水紋,中間有個“分”字?!斑@是水鄉(xiāng)脈的信物‘分水訣’,本來能引動水脈,把臟水和干凈水分開,還能凈化煞氣。可三天前水煞堂的人來的時候,把我們的定水石搶走了——沒有定水石穩(wěn)住水脈,分水訣的威力連一半都發(fā)揮不出來,根本凈化不了這么重的污水煞。”
林九玄接過分水訣玉佩,通脈玉的金紋瞬間纏了上去。玉佩上的水紋“唰”地亮了,淡藍色的光順著金紋往上爬,可剛爬到一半,光就弱了下去,像被什么東西壓制著?!按_實,沒有定水石,分水訣只能引動小范圍的水脈。”他皺了皺眉,“定水石被水煞堂的人藏在哪兒了?”
“應該在下游的渡口?!敝芾细酉掠沃噶酥?,“那天我看到他們把定水石裝在黑盒子里,往渡口方向去了,還看到有個拄著骨杖的人在渡口等著,聽他們叫他‘骨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