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燈火還在微微搖曳,卻照不進(jìn)青年眼底的恐慌。羅恩終于緩緩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靜淡然,而是像兩束穿透濃霧的光,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洞察力,仿佛能越過錦袍的錦繡紋路,穿過皮肉筋骨,直抵他藏在最深處的秘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跟著凝住了,連隨從們按在刀柄上的手都頓住,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像是被這目光掃過,連心底的念頭都要被看穿。
羅恩沒有動怒,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字一句落在青年耳中:“你左袖內(nèi)襯,用漿糊粘了三層細(xì)棉,棉絮夾層里藏著三枚‘破罡梭’——梭身該是玄鐵所鑄,尾端刻著‘影閣’的細(xì)小花紋,是用來破人防身罡氣的吧?”
青年的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攥緊了左袖,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破罡梭是他從影閣黑市換來的保命之物,藏得極為隱蔽,連貼身隨從都只知他有暗器,卻不知具體數(shù)目和藏匿之處,這白發(fā)人怎么會知道?
“還有你右靴的暗格。”羅恩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青年那雙繡著金線的靴子上,“暗格做了雙層,外層放著尋常的迷藥,內(nèi)層用蠟封著一包‘迷神散’——那藥粉該是用七葉鬼藤和腐心草煉制的,聞著無味,卻能讓凝神境以下的異人瞬間失神,你帶在身上,是想隨時控制不聽話的交易者?”
“不……不可能!”青年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顫音,右腳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想把靴子藏在身后。那迷神散是他花了半年時間才湊齊材料煉制的,暗格的機關(guān)更是他親手設(shè)計的,除了他自己,再沒人知道!他看著羅恩,就像看著一個能看穿人心的怪物,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羅恩沒有停,目光又落在他的胸口:“你膻中穴的炁息滯澀得厲害,隱隱帶著一股黑紫色的毒意——該是修煉‘腐心訣’時急于求成,導(dǎo)致毒氣反噬,傷了肺脈吧?每逢子夜時分,你必然會咳血不止,咳出來的血里還帶著細(xì)小的黑絲,需得用‘冰蟾膏’敷在胸口才能緩解,對嗎?”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青年心上。他踉蹌著后退兩步,撞在身后的隨從身上,臉色瞬間從蒼白變成了死灰。修煉腐心訣反噬、子夜咳血,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弱點——他一直對外宣稱自己修煉的是正統(tǒng)幻術(shù),連最親近的隨從都不知道他練的是毒功,更別提咳血的隱疾!此刻被羅恩當(dāng)眾點破,他只覺得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里里外外的隱私都被看得通透,連一絲遮掩的余地都沒有。
周圍原本偷偷觀望的人也炸開了鍋——有人摘下斗笠,露出滿臉震驚;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目光里滿是探究;還有人看向青年的眼神,從之前的忌憚變成了同情,顯然都聽出了羅恩話里的分量。杜大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他只知道羅恩厲害,卻沒想到竟能厲害到這種地步,連人身上藏的東西、暗地里的傷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陸瑾攥著羅恩衣袖的手緊了緊,眼里滿是崇拜,小聲嘀咕:“羅恩大哥也太厲害了吧……”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青年終于崩潰了,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住尾巴的貓,雙手抱頭,連連后退,仿佛羅恩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吞了他。他引以為傲的毒功、幻術(shù),藏在身上的暗器、毒藥,甚至連自己的致命隱疾,在對方眼里都像透明的一樣!他所有的依仗都成了笑話,連小命都仿佛捏在對方手里,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倨傲?
羅恩沒再看他,目光轉(zhuǎn)回到攤位前的老者身上。那老者早已聽得目瞪口呆,手里還攥著那個裝著蝕心丸的烏木盒子,卻忘了合上——顯然,羅恩剛才的話也讓他心驚不已。羅恩指尖微微一動,一點微不可察的綠芒從指尖凝聚起來,那綠芒像初春剛冒頭的嫩芽,又像晨露里的微光,雖然微弱,卻散發(fā)著極其濃郁的生機,剛一出現(xiàn),周圍空氣里的土腥味仿佛都淡了幾分,連老者身邊那幾顆發(fā)黑的果子,都似乎多了一絲光澤。
“這幽冥爪,我用一道精純的生命元氣與你交換。”羅恩的聲音溫和了些,指尖的綠芒輕輕晃動,“這元氣雖不能讓你延壽一紀(jì),但足以滋養(yǎng)你枯竭的氣血,驅(qū)散你體內(nèi)常年積累的陰寒,往后祛病強身,再無大礙?!?/p>
老者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常年待在陰濕之地,又練過些粗淺的陰邪功法,體內(nèi)氣血早已衰敗,每逢陰雨天就渾身酸痛,連呼吸都覺得費力。剛才那蝕心丸雖能幫他壓制功法反噬,卻治標(biāo)不治本,還會加重體內(nèi)毒性;而羅恩指尖的生命元氣,他只看一眼,就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仿佛有暖流在往骨頭縫里鉆,那是他渴望了幾十年的“生機”!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蝕心丸,連忙把烏木盒子扔到一邊,雙手顫抖著捧起那株幽冥爪,快步走到羅恩面前,把藥材遞過去,嘴里連連說著:“成交!成交!多謝先生!多謝先生!”那語氣里滿是急切和感激,甚至想當(dāng)場給羅恩鞠躬。
羅恩接過幽冥爪,指尖的綠芒輕輕一彈,便飄向老者的眉心。老者只覺得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之前渾身的酸痛和寒意一掃而空,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起來,渾濁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一絲紅潤。他捂著胸口,激動得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地作揖。
不遠(yuǎn)處的邪異青年見交易已成,哪里還敢停留?他顧不上撿被自己撞掉的烏木盒子,也顧不上隨從們詫異的目光,轉(zhuǎn)身就往鬼市出口的方向跑,腳步踉蹌,像喪家之犬一樣——他生怕羅恩反悔,再說出什么讓他更難堪的秘密,甚至對他動手。隨從們見狀,也連忙跟上,一行人慌慌張張地跑過,還撞翻了一個攤位上的竹籃,惹得攤主罵罵咧咧,卻也不敢攔著。
看著青年倉皇逃離的背影,陸瑾忍不住笑出聲:“他跑這么快,怕是以后都不敢來鬼市了吧?”杜大也松了口氣,看向羅恩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先生的本事,真是超出俺的想象……”
羅恩把幽冥爪小心地收進(jìn)早已準(zhǔn)備好的油紙袋里,目光掃過熱鬧起來的鬼市,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這鬼市之行,不僅找到了需要的藥材,似乎還多了些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