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門祖師殿前的石階,被晨露浸得微涼。第一縷晨光越過殿頂?shù)娘w檐,落在殿前那尊千年銀杏樹上,將金黃的葉片照得透亮,樹影斑駁地灑在青石板上,與繚繞的香火煙氣纏在一起,暈出一派莊嚴又溫和的氣象。殿內(nèi),供奉著三一門歷代祖師的牌位,牌位前的青銅香爐里,三炷清香正燃著,煙氣裊裊升起,帶著淡淡的松木香,漫過殿內(nèi)刻滿古老道紋的梁柱。
左若童站在牌位前,一身素凈的月白道袍,衣擺垂地,領口僅繡一圈淺灰云紋——那是三一門掌門的標識。他頭發(fā)已全然雪白,用木簪束在腦后,臉上雖有細紋,眼神卻清亮如溪中玉,只是偶爾抬手時,指節(jié)會不易察覺地輕顫——近來他逆生術雖已至“升華之境”,卻隱隱感覺生命力有滯澀之感,像是平靜的湖面下藏著一絲暗流,這是歲月與早年征戰(zhàn)留下的隱憂。他雙手捧著一枚溫潤的白玉佩,玉佩圓形,陰刻“逆生”“守正”“渡人”三道光紋,邊緣纏著暗紅絲絳,那是上一任掌門傳給他的,如今絲絳已泛舊,卻藏著三一門數(shù)百年的傳承重量。
階下跪著的陸瑾,一身玄色勁裝,脊背挺得筆直。他比年輕時沉穩(wěn)太多,飛揚的眉眼添了內(nèi)斂,下頜線繃得緊,雙手在身側(cè)攥得指節(jié)泛白——從甲申之亂跟著左若童與羅恩奔走,到獨當一面處理宗門事務,他等這一天,不是為權力,是為接過“守護”的責任。
“瑾兒,抬起頭來。”左若童的聲音不高,卻穿透殿內(nèi)的寧靜,帶著歷經(jīng)歲月的厚重。
陸瑾抬頭,目光落在師父手中的玉佩上,也落在那雙曾無數(shù)次指點他的手——那雙手曾點他眉心傳逆生要義,曾拍他肩教“守正先守心”,也曾在亂戰(zhàn)中擋在他身前。如今,這雙手要將宗門未來交給他。
左若童上前一步,蹲下身將玉佩輕放陸瑾掌心。玉佩初觸時微涼,很快被體溫焐熱,一股溫和靈力順著掌心滲入四肢——那是歷代掌門的靈力余溫?!斑@玉佩不是信物,是責任的見證。”左若童指尖覆在陸瑾手背上,語氣滿是囑托,“三一門立世靠‘守正辟邪,護道安民’,而非術法。甲申之亂我們守住了異術者與典籍,如今和平了,更要守住這份安穩(wěn)——守秩序,守凡人安寧,守弟子初心。”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外銀杏,“我年輕時以為‘強’是打敗敵人,后來才懂,強是護住該護的人。羅恩常說‘堵不如疏’,你要記著,傳承不只是術法,是‘正道之心’的延續(xù)?!?/p>
陸瑾眼眶微熱,將玉佩緊攥掌心,雙手過頂,聲音微顫卻堅定:“弟子謹遵師命!必不負祖師、師父與羅恩師叔,守好三一門,護好這份和平!”
左若童笑著拍他肩:“起來吧,從今日起,你是三一門第六十五代掌門?!?/p>
儀式簡潔,無繁雜慶賀,只有清香、囑托與殿外弟子的晨練劍聲。待陸瑾跟著左若童對祖師牌位行三拜之禮,每一次叩首都似與過往傳承對話,將責任穩(wěn)穩(wěn)交予新一代后,左若童便換下掌門道袍,穿一身灰布長衫,拎著裝道經(jīng)的布包,往后山去了。
后山竹樓前,羅恩已煮好茶等他,竹桌上擺著兩個茶杯,還有一個瑩白的玉瓶——瓶中盛著淡金色的液體,是當年他服用的生命果實提煉出的精華,這些年一直妥善存于空間節(jié)點,只為應對今日之需。
“茶剛煮好,這瓶也等你很久了。”羅恩將玉瓶推到左若童面前,指尖泛起淡藍空間微光,“你近來逆生術雖穩(wěn),卻藏著生命力滯澀的隱患,我用空間法則梳理過你的靈力脈絡,再輔以生命精華,既能幫你突破那層無形瓶頸,也能續(xù)上幾分生機。”
左若童看著玉瓶,眼底泛起暖意。他與羅恩相識數(shù)十年,無需多言便懂彼此心意。“你倒是比我還懂我的身體?!彼闷鹩衿浚伍_塞子,一股清冽的生機撲面而來。羅恩抬手,空間法則在他掌心凝成一道柔和的光帶,輕輕裹住左若童的手腕:“運起逆生術,我引導精華入脈,避開靈力相沖?!?/p>
左若童依言閉目,逆生之氣緩緩運轉(zhuǎn),與羅恩的空間光帶交織。淡金色的生命精華順著脈絡游走,像是春雨滋潤干涸的土地,之前滯澀的生命力漸漸變得流暢,連多年前在亂戰(zhàn)中留下的舊傷隱患,也在兩股力量的滋養(yǎng)下慢慢消散。半個時辰后,左若童睜開眼,眼底亮得驚人,抬手時指節(jié)的輕顫已消失,連雪白的發(fā)間,都似添了幾分光澤。
“多年的瓶頸,竟這樣破了?!弊笕敉χ闷鸩璞?,抿了一口,茶香混著體內(nèi)的生機,格外清冽,“如今倒真能安心歇著,看瑾兒他們做事了。”
“本該如此?!绷_恩也端起茶杯,“我們護了半輩子,也該讓年輕人扛一扛,何況你現(xiàn)在狀態(tài),往后論道的日子還長著呢。”
往后的隱居歲月,左若童因突破與續(xù)命,精神愈發(fā)矍鑠。每日清晨,兩人沿竹間小徑散步,左若童腳步輕快,偶爾還會拾起竹枝,給羅恩演示新悟的逆生術變化;午后在竹樓對坐,左若童能更深入地談“升華之境”與天地自然的關聯(lián)——他說如今才懂,逆生不僅是修復自身,更是與天地生機共鳴;羅恩則聊空間法則與時間流轉(zhuǎn)的微妙,兩人論道時,竹影浮動,茶香裊裊,像是將半生風雨都融在了這方小天地里。
有時他們也會聊起遠方:鄭子布在海外基地整理的通天箓新注,端木瑛研發(fā)的“靈力校準儀”已能批量生產(chǎn),暗部傳來的耀星社動向……卻從不過問宗門俗務。有次陸瑾來后山匯報,剛提“耀星社在藥材市場異動”,左若童便抬手打斷:“你自有判斷,不用跟我們說。我們守好這竹海就夠了,未來是你們的?!绷_恩也點頭:“真遇坎了,我們自然會幫,但現(xiàn)在,該你自己掌舵。”
陸瑾看著師父眼底的清亮與師叔的平和,忽然安定下來——他知道,兩位長輩不是不管,是用信任托舉他成長,是讓他在風雨中學會獨當一面。
竹樓前的陽光透過竹葉,灑在兩人身上,留下斑駁光影。他們不再是叱咤風云的強者,只是守著竹海的老友,品著茶,論著道,看著新一代接過守護的責任,將“守正護道”的傳承,輕輕續(xù)向更遠的歲月。而羅恩的那瓶生命精華,左若童的突破,不是“逆天改命”,只是老友間的默契相助,是讓這份平和的隱居,能更長久些,讓他們能多看看,自己用半生心血護住的世界,如何在新一代手中,綻放新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