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31章 效果的不確定性——微瀾難逆本心潮（第1頁）

三一門后山的隱秘洞府內(nèi)，靈氣氤氳如絮，纏絡(luò)于青墨色的巖壁與溫潤的青石之間?？諝庵?，清心草的淡冽與凝神香的醇厚交織，漫出沉靜的氣息，寂靜得只能聽見自身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仿佛與周遭的靈氣共振共生。

羅恩緩緩睜開雙眼，長長的睫毛上綴著一縷未散的靈氣薄霧，輕顫間似有流光微動。眸中深處，似有數(shù)十載光陰潮汐般無聲流轉(zhuǎn)——破廟晨光中掙扎的幼影、山澗清泉旁純粹的初遇、徐翔從青澀到沉穩(wěn)的蛻變、肖自在少年時眼中潛藏的暗芒……無數(shù)畫面交織、沉淀，最終歸于一片古井無波的深邃，不見絲毫波瀾，唯有歷經(jīng)世事的通透與沉靜。

意識從那漫長的時間守望中抽離，回歸現(xiàn)世，仿佛只是彈指一瞬。洞府內(nèi)的一切都未曾改易：燃盡的香灰積成薄薄一層，落在香爐邊緣；青石上的天然紋路依舊清晰，泛著溫潤的光澤；連空氣中靈氣的濃度，都與入定前別無二致。可羅恩的心境，卻因這趟跨越時空的干預(yù)，多了幾分復(fù)雜的考量，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個天賦異稟卻心性偏斜的少年——肖自在，回想起自己對他所做的那些間接干預(yù)。

那并非轟轟烈烈的介入，而是如春雨潤物般的精微滲透。他通過“隱蛇”的匿名渠道，精心遴選了《金剛經(jīng)淺釋》《六祖壇經(jīng)白話版》等適合青少年理解的佛經(jīng)典籍，剝離了深奧晦澀的玄理，只萃取“慈悲為懷”“克制私欲”“尊重生命”的核心要義；又附上《菜根譚》《呻吟語》等關(guān)乎心性修持的格言集，用淺顯通透的文字，傳遞著“以柔克剛”“一念收斂，萬善來同”的處世智慧。除此之外，他還暗中引導(dǎo)徐翔及其同僚，在日后與肖父的日常接觸中，看似無意地提及少林禪宗的坐禪之法，言說其對安定心神、化解戾氣的妙用，希望能借由長輩的言傳身教，讓肖自在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正向影響。

這些舉措，在羅恩看來，如同在洶涌的暗流中投入幾顆小小的石子，力量微薄，卻揣著一絲微弱的期許——期許能激起一絲漣漪，稍稍阻滯那注定走向殘酷的航道，為肖自在心中注入一絲克制的可能，為那份潛藏的殺戮沖動，籠上一層淡淡的約束。

然而，羅恩心中并無多少把握，甚至可以說，這份期許中夾雜著更多的審慎與不確定。他通過“隱蛇”的情報早已看透，肖自在的問題，并非后天環(huán)境單一塑造的結(jié)果，而是源于其天生異稟中潛藏的某種“殺戮沖動”，或是一種極端的共情缺失。這種特質(zhì)如同深植于靈魂肌理的藤蔓，早已與他的本性纏繞共生，盤根錯節(jié)，縱是外力引導(dǎo)，也難輕易剝離。

他甚至能預(yù)見幾種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那些蘊含著慈悲與克制的佛經(jīng)哲理，或許能在肖自在心中種下一顆“克制”的種子，在未來某個生死抉擇的關(guān)鍵時刻，讓他生出剎那的猶豫；但也可能，這些文字在他眼中，僅僅是一套有趣的知識體系，如同研究異術(shù)法門一般被他冷靜吸收，卻始終無法觸動其內(nèi)心深處對生命的敬畏；更有甚者，這些關(guān)于“善惡”“審判”的教義，可能被他扭曲解讀，將“替天行道”“清除邪惡”的理念推向極端，反而成為日后他以個人意志裁決他人、助長其“審判”行為的借口。

“盡人事，聽天命?！绷_恩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洞府中輕漾，與靈氣共振，漫出淡淡的悵然，卻也透著一份釋然。他深知，人與人的本性有著天壤之別。對徐翔的干預(yù)之所以能取得圓滿成功，正是因為徐翔本性純良，如同一片肌理肥沃的凈土，只需稍加引導(dǎo)，便能讓“守護”的種子茁壯成長，開花結(jié)果。而肖自在的心田，早已被先天心性侵染得荒蕪，遍布荊棘與暗礫，他播種下的善因，能否沖破荊棘、穿透暗礫生根發(fā)芽，乃至結(jié)出的是善果還是惡果，皆在未定之天。

這種干預(yù)，從本質(zhì)上來說，更像是一場孤注一擲的嘗試，一種對既定命運線的微弱撬動。羅恩從未奢望能徹底改變肖自在的天性，他只期盼，這些微薄的努力能起到哪怕一絲一毫的作用——或許能延緩其“心性失控”的時間，或許能在未來某個關(guān)鍵節(jié)點，當(dāng)他被內(nèi)心的殺念驅(qū)使、即將做出極端行為時，能讓他多一絲猶豫，多一絲克制，少一份血腥與遺憾。若能如此，便算是這場干預(yù)最大的成功了。

羅恩抬手拂過身前繚繞的靈氣，指尖沾染的微涼帶著時光的質(zhì)感，眼神愈發(fā)平靜。他已盡己所能，將善的種子悄然播撒，剩下的，便只能交給時間與肖自在自身的選擇。每個人的命運軌跡，終究難被全然掌控，即便是高維層面的干預(yù)，也只能提供一種可能，而非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