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下的干草被細心鋪展平整,最上層的麻布還帶著午后陽光曬過的余溫,卻絲毫無法沖淡空氣中彌漫的凝重。羅恩將張懷義緩緩平放其上,指尖離開對方胳膊時,還能清晰感受到那具身體殘留的微弱顫抖——不是因為外傷的劇痛,而是藏在肌理、經(jīng)脈乃至靈魂深處的詛咒,正像冬眠初醒的毒蛇,在不甘地蠕動、掙扎。
周圍的傷者早已停下了低語,紛紛側(cè)目看來。有人撐著手臂半坐起身,有人攥緊了身下的干草,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他們見過羅恩救治傷員,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凝重的神色:眉頭擰成一道深深的淺痕,平日里溫和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寒的冰,只有在看向張懷義時,才透著一絲極致的專注。連籠罩草棚的淡藍色光罩,都仿佛感受到了這份緊張,波動的頻率比往常慢了幾分,光點流轉(zhuǎn)間多了幾分沉斂。
“這詛咒……比預(yù)想的更棘手。”羅恩輕聲自語,指尖在張懷義胸口上方懸停片刻,能清晰感知到那股陰冷力量的軌跡——它們像無數(shù)根漆黑的蛛絲,早已與張懷義的本源纏在一起,有的順著經(jīng)脈鉆進臟腑,有的繞著丹田游走,甚至有幾根細如發(fā)絲的詛咒,已經(jīng)滲進了靈魂層面,如同附在玉石上的墨漬,擦不掉,洗不凈,稍一用力,便可能連玉石本身都一同損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雙手,掌心朝下。原本散落在Room領(lǐng)域各處的淡藍色光點,此刻如同收到了號令,從山谷的每一個角落匯聚而來——有的從溪水表面躍起,有的從草藥葉片上脫落,有的從光罩邊緣剝離,順著羅恩的手臂蜿蜒游走,最終凝聚在他的掌心。當光點匯聚到極致時,羅恩的掌心仿佛托著一團半透明的霧,霧中隱約能看見無數(shù)細碎的光刃在流轉(zhuǎn),那是Room領(lǐng)域力量被催至巔峰的征兆。
“手術(shù)果實·微觀剝離!”
低沉的聲音在草棚里響起,不大,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話音落下的瞬間,羅恩掌心的淡藍色霧氣驟然散開,化作無數(shù)道肉眼難辨的無形絲線——這些絲線比最細的蠶絲還要纖細百倍,卻帶著極致的鋒利與精準,如同外科醫(yī)生手中最精密的手術(shù)刀,悄無聲息地鉆進張懷義的皮肉之下。
絲線剛進入體內(nèi),便遇到了來自詛咒的反抗。那些漆黑的詛咒絲線像是突然被驚醒的毒蛇,猛地繃緊,朝著Room力量的絲線纏去,試圖將其絞碎。羅恩的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指尖微微一顫——他能清晰感受到詛咒的韌性,它們不僅能主動反擊,還在不斷吸收張懷義的生機來強化自身。他不敢有絲毫分心,立刻調(diào)整力量,讓無形絲線放慢速度,如同拆解炸彈的工兵般小心翼翼,避開詛咒絲線的纏繞,只在每一根詛咒絲線的根部輕輕一挑。
每挑開一根,張懷義的身體便會無意識地抽搐一下,嘴角溢出一絲黑血——那是詛咒被剝離時產(chǎn)生的反噬,黑血落在麻布上,瞬間便被Room的力量凈化成一縷青煙。羅恩的呼吸漸漸變重,后背的衣袍很快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微微緊繃的肩線,但他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張懷義的身體,瞳孔里映著無形絲線與詛咒交鋒的軌跡,每一個動作都穩(wěn)定得如同磐石,沒有半分偏差。
就在無形絲線將一根纏在心臟表面的詛咒絲線徹底剝離的同時,另一股溫暖的金色洪流從羅恩的另一只手涌入張懷義體內(nèi)——這是“生命果實”的力量,不同于Room的鋒利精準,它帶著如同春日暖陽般的柔和,順著被詛咒破壞的經(jīng)脈緩緩流淌。所過之處,那些斷裂的經(jīng)脈纖維像是遇水的海綿,開始緩慢舒展、連接,原本干癟的血管重新變得飽滿;受損的心肌表面,新的細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替代那些被詛咒侵蝕得發(fā)黑的壞死組織;就連幾乎干涸的丹田,也在這股金色洪流的滋養(yǎng)下,漸漸泛起微弱的瑩光,像是快要熄滅的燭火,被重新添了燈油,慢慢恢復(fù)了溫度。
草棚外的夕陽漸漸沉落,暮色開始籠罩山谷,唯有Room領(lǐng)域的淡藍色光罩與羅恩掌心的金色光芒,在昏暗中交織出一片溫暖的光暈。時間在這樣的專注中緩緩流逝,羅恩的手指偶爾會因為持續(xù)發(fā)力而微微僵硬,他便會悄悄調(diào)整呼吸,讓力量重新變得平穩(wěn)——他不敢停下,哪怕一秒鐘的失誤,都可能讓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甚至給張懷義帶來無法挽回的二次傷害。
張懷義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原本深可見骨的肩傷,邊緣的血肉早已不再外翻,新長出的嫩肉呈淡粉色,正一點點覆蓋住白骨,猙獰的傷口漸漸變得平緩;蒼白的臉頰上,先是耳垂泛起淡淡的粉紅,接著蔓延到顴骨,最后連嘴唇都有了血色,不再是之前毫無生氣的青白色;原本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此刻變得沉穩(wěn)而有力,胸口的起伏均勻而規(guī)律,甚至能聽見他偶爾發(fā)出的輕微鼾聲——那是身體放松、意識開始恢復(fù)的征兆。
最關(guān)鍵的是那股陰冷的詛咒氣息。起初,它像一層薄冰裹在張懷義周身,讓人靠近時都能感到刺骨的寒意;隨著羅恩的剝離與凈化,這股寒意漸漸減弱,變成了淡淡的涼;到最后,只有在羅恩的無形絲線將一根詛咒絲線從靈魂層面徹底扯出時,才會從張懷義的毛孔中滲出一絲極淡的黑氣。這黑氣剛一接觸到草棚里的空氣,便被Room領(lǐng)域的淡藍色光點包裹,瞬間消散成虛無,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羅恩緩緩收回一只手,掌心的金色光芒漸漸減弱——生命果實的力量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張懷義的生機,接下來只需要徹底剝離最后幾根纏在靈魂上的詛咒絲線。他的額頭上,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張懷義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專注地操控著無形絲線,如同繡娘在繃架上完成最后幾針精細的繡活。
草棚下的傷者們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那個斷腿的漢子忍不住小聲感嘆:“這輩子從沒見過這樣的醫(yī)術(shù)……羅恩先生這哪是救人,簡直是在跟閻王爺搶人啊!”旁邊的少年傷者用力點頭,攥著衣角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紅:“肯定能救回來的……你看張前輩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
羅恩沒有聽見這些議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傷者,只剩下那幾根即將被剝離的詛咒絲線。當最后一根漆黑的絲線被無形絲線挑出,化作青煙消散時,他終于緩緩松了口氣,懸停的雙手輕輕落下,掌心的淡藍色光點也隨之散去。
他直起身,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張懷義平穩(wěn)的呼吸和漸漸紅潤的臉色,原本凝重的眼神里,終于露出了一絲放松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