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里的茉莉茶香驟然凝滯,連風(fēng)都似不敢吹動帆布棚的邊角。陸瑾猛地攥緊袖中短匕,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指尖甚至沁出了細(xì)汗——他雖未與呂望交過手,卻早聽過“呂家二老,望慈為首”的說法,呂望的明魂術(shù)已臻化境,能直接沖擊人的識海,比呂慈不知強(qiáng)橫多少倍。杜大的手掌死死按在地面,土黃色的炁息順著指縫滲入泥土,茶肆的地面竟泛起了細(xì)微的裂紋,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顯然已做好了隨時發(fā)動地行術(shù)、護(hù)住羅恩的準(zhǔn)備。
唯有羅恩依舊安坐,指尖捏著茶壺柄,緩緩給自己續(xù)了杯茶。琥珀色的茶水順著壺嘴流出,落入粗瓷杯中,發(fā)出“叮咚”的輕響,蒸汽帶著淡淡的茉莉香裊裊升起,模糊了他平靜的眉眼。他甚至還低頭吹了吹杯口的熱氣,動作從容得仿佛眼前不是劍拔弩張的對峙,而是尋常午后的茶歇。
“請教不必?!绷_恩的聲音透過茶香傳來,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呂家若想與三一門為友,我舉雙手歡迎;若心存挑釁,或是想替呂慈找回場子,動手非但無益處,反而會傷了兩家和氣。”
呂望眼中的寒光瞬間暴漲,掌心里的幽藍(lán)光芒驟然亮了幾分——那光芒不再是柔和的光暈,而是像跳動的鬼火,絲絲縷縷的炁息從他周身溢出,竟將茶肆里的空氣都染得發(fā)涼?!耙嫣幣c否,試過才知!”他不再廢話,話音未落,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帆布棚被他帶起的勁風(fēng)掀得劇烈晃動,桌上的茶杯都跟著“嗡嗡”震顫,險些翻倒。
他的右手成刀,掌心的明魂術(shù)光芒凝聚成一道寸許寬的幽藍(lán)刃芒,刃芒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撕裂,帶著能直接沖擊靈魂的銳嘯,直劈羅恩面門!這一擊,他用了足足八成力道——在他看來,就算是三一門門主左若童親至,面對這蘊(yùn)含著明魂術(shù)本源力量的掌刀,也得凝神應(yīng)對,絕不敢像羅恩這般托大。呂家子弟們眼中閃過期待,呂慈更是攥緊了拳頭,眼底燃起一絲快意——他倒要看看,這白發(fā)人還能不能像上次那樣“指點(diǎn)”自己!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那道石破天驚的掌刀,攜著撕裂靈魂的銳勁,在距離羅恩身前一尺之處,突然像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絕對堅固的屏障。幽藍(lán)的刃芒瞬間熄滅,掌刀上的炁勁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悄無聲息地消散在空氣里,連一絲漣漪都沒激起,仿佛從未存在過。羅恩杯口的蒸汽依舊緩緩上升,連頭發(fā)都沒動一下。
呂望的身體猛地一滯,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臉上的自信瞬間被駭然取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八成力道的掌刀,像是打進(jìn)了一片無盡的虛空——沒有碰到任何阻礙,卻也沒有傳遞出任何力量,掌心里的明魂術(shù)炁息被瞬間抽空,手臂甚至泛起了一陣酸麻,整個人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這是什么術(shù)法?!”呂望的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無數(shù)異人術(shù)法,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防御——既不是罡氣護(hù)體,也不是陣法格擋,而是像直接將攻擊“抹除”了!
就在這時,羅恩終于動了。他放下茶杯,緩緩抬起右手,食指伸直,其余四指自然彎曲,對著數(shù)丈外官道旁的一塊半人高的青石,隨意地凌空一劃。
沒有風(fēng)聲,沒有炁息波動,甚至連空氣都沒有絲毫顫動。
但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了那塊青石上——只見那塊質(zhì)地堅硬、尋常刀劍都難以留下痕跡的青石,竟如同被一柄無形的神兵利器從中間劃過,先是出現(xiàn)一道細(xì)如發(fā)絲的裂痕,裂痕緩緩擴(kuò)大,隨后“咔”的一聲輕響(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青石悄無聲息地分成了兩半,斷面光滑得像鏡面,連一點(diǎn)粗糙的石茬都沒有,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茶肆里徹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呂家子弟們瞪大眼睛,有的下意識后退了半步,有的手里的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卻渾然不覺——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手段,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力量外泄,只憑一根手指凌空一劃,就能將巨石切成兩半,這哪里是異人能做到的?簡直是傳說中的仙家手段!
杜大張大了嘴,按在地上的手緩緩松開,土黃色的炁息也漸漸消散——他原本還想著要護(hù)著羅恩,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擔(dān)心根本是多余的。陸瑾攥著短匕的手也松了些,眼里滿是震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崇拜——他終于明白,羅恩大哥的實(shí)力,遠(yuǎn)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
羅恩這才緩緩抬眼,目光落在呂望身上。此刻的呂望,臉色早已煞白如紙,冷汗順著他的鬢角往下流,浸濕了衣領(lǐng),后背的錦袍也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倨傲?他對上羅恩的目光,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殺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像是有一柄無形的刀架在了脖子上,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痛。
“呂長老,”羅恩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今日切的只是石頭?!彼D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那未盡的話語里的威脅,卻像千斤巨石般壓在呂望的心頭——若呂家再執(zhí)意為敵,下次被切割的,恐怕就不是石頭了。
呂望僵在原地,進(jìn)退兩難。他腦子里飛速運(yùn)轉(zhuǎn),卻怎么也想不出應(yīng)對這種空間異術(shù)的方法——對方的防御能輕易化解自己的全力一擊,攻擊更是能隔空切割巨石,攻防一體,根本無從抗衡。若是再堅持下去,別說替呂慈找回場子,恐怕他們這一行人都要栽在這里。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恐懼,雙腿甚至還在微微顫抖,卻還是對著羅恩拱了拱手,聲音干澀得像砂紙磨過木頭:“閣……閣下手段通玄,老夫……今日算是領(lǐng)教了。呂家……愿與三一門為友,絕不再起任何爭端!”
說完,他再也不敢多留一刻,甚至不敢多看羅恩一眼,轉(zhuǎn)身對著呂家和子弟們厲聲道:“走!”呂慈早已面如死灰,連頭都不敢抬,跟在呂望身后,腳步踉蹌地朝著官道遠(yuǎn)處走去。其他呂家子弟也連忙跟上,連掉在地上的劍都忘了撿,一行人狼狽不堪,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盡頭。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茶肆里的寂靜才被打破。杜大長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喃喃道:“先生這手段,真是……嚇?biāo)腊沉?,也嚇?biāo)浪麄兞耍 标戣菜闪丝跉猓滩蛔⌒Φ溃骸皡瓮隙ㄔ僖膊桓襾碚以蹅兟闊┝?!?/p>
羅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目光望向三一門的方向。陽光重新透過帆布棚的縫隙灑下來,茉莉茶香也漸漸恢復(fù)了之前的溫潤。他知道,解決了呂家的挑釁,這次北歸之旅,終于能真正平靜下來了。而三一門,或許也將因為他的存在,在這個動蕩的時代里,多一份安穩(wěn)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