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背著阿漁落在中州外港的泥灘上。他的腳踩進(jìn)濕沙里,濺起幾滴臟水。他沒停下,快步走向岸邊那間破舊的漁棚。棚子歪歪的,竹竿撐著半塌的油布頂,角落堆著爛漁網(wǎng)和斷掉的船槳。
他把阿漁輕輕放在干草堆上,順手從劍匣抽出一根鐵鏈纏在自己手腕上。斬虛劍還在發(fā)抖,剛才斷了一根鏈子,現(xiàn)在握著有點滑。他咬破手指,把血滴在阿漁心口。龍珠閃了一下,銀光順著她的脖子流下來。
“再堅持一會兒?!彼f。
阿漁沒睜眼,呼吸很輕,耳朵后面的鱗片偶爾動一下。他知道她在找天機(jī)閣的方向,但龍珠裂了,信號時有時無。
他坐在門口,背靠著木柱,左手按著肋骨。那里一直疼,像有根骨頭沒長好。低頭一看,掌心的血羅剎骨片已經(jīng)收回劍匣,和地圖放在一起。剛才飛過來的時候,云里的琴聲突然沒了——蘇弦出事了。
外面?zhèn)鱽砣寺暋?/p>
碼頭上有挑夫喊叫,漁船靠岸,人群吵鬧,還有人在吵架。酒樓二樓坐著一個老人,面前擺著一架舊琴。琴是黃色的,像是老木頭做的,七根弦里有一根顏色不一樣,應(yīng)該是后來換的。
琴聲響起。
不是《安魂曲》,也不是陳默聽過的任何一首曲子。可當(dāng)?shù)谄邆€音落下時,他左眼突然發(fā)燙,眉骨下的印記跳了一下。懷里的骨琴斷弦也輕輕響了一聲。
他站起來。
阿漁睜開眼睛:“怎么了?”
“有人在彈不該會的曲子。”
他走出漁棚,沿著石板路往酒樓走。風(fēng)吹起衣服,鐵鏈磨著肩膀,磨出一道紅印。酒樓門前掛著一塊舊布,寫著“海風(fēng)居”三個字。他推門進(jìn)去,里面全是煙味,混著魚腥和酒臭。
樓梯在角落,他一步跨兩級上了二樓??看暗奈恢?,老琴師低著頭彈琴。他眼睛閉著,眼窩深陷,明顯是個瞎子。手指在弦上滑動,指頭上的繭蹭著琴面,發(fā)出沙沙聲。
陳默站在三步遠(yuǎn)的地方。
琴聲一下子停了。
老人抬起頭,雖然看不見,臉卻對著陳默。“你來了?!?/p>
陳默沒說話。
“這曲子……不該有人記得。”老人慢慢說,“尤其是最后那段《斬虛》?!?/p>
陳默眼神一緊。
《斬虛》是骨尊自創(chuàng)的秘曲,只傳給八個骨將。蘇弦提過一次,但從沒完整彈過。這老人怎么知道?
“你是誰?”他問。
老人嘴角動了動:“三十年前,我在天機(jī)閣掃地。那年雷雨夜,有人抱著骨琴沖進(jìn)來,渾身是血。他彈完一首曲子就走了,琴斷了三根弦?!?/p>
陳默拳頭攥緊。那是蘇弦。
“后來呢?”
“后來……”老人剛開口,窗外一道黑影掠過屋檐。
叮!
一根細(xì)針釘進(jìn)琴面,離老人手指不到一寸。針尾還在顫,顏色發(fā)暗,明顯有毒。
老人臉色變了:“他們來了?!?/p>
陳默立刻擋在他前面,右手抓住劍柄。樓下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來得很快,目標(biāo)明確。
“拿著這個。”老人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塞給他,“魚形的。小鯉托我保管。她說,如果看到帶劍匣的人來,就交給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