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淚滑落的時候,陳默的手腕被她緊緊抓住。他不敢動,也動不了?;鸲岩呀?jīng)熄了,洞口外面風也停了,海面安靜得像一塊黑鐵??伤淖笱弁蝗惶巳?,骨頭里的紋路發(fā)燙,像是有火在身體里燒。
阿漁的手一直在抖,呼吸越來越急。她閉著眼,睫毛不停地顫,嘴里開始低聲說話:“不要……別走……”
陳默皺眉,輕聲叫她名字。她沒反應。
粉色的霧從洞口飄進來。很淡,沒有味道,貼著地面慢慢移動。陳默覺得不對勁,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身體變沉,靈力好像被吸走了。他低頭一看,骨戒在發(fā)光,但不是平時那種光,是暗紅色的,像血滲進玉石里。
他抬頭時,阿漁不見了。
她跪在洞中間,雙手死死抱住一根珊瑚柱,牙齒咬進石頭里。嘴角流出血,混著碎石掉在地上。脖子到肩膀的龍鱗一片片裂開,露出青色的皮肉。眼睛通紅,瞳孔縮成一條線,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撕扯那根柱子。
陳默明白了——她看不見現(xiàn)實世界了。
他沖過去想拉她,手剛碰到她的肩膀,一股力量把他彈開。他撞上石壁,斷骨的地方劇痛,差點吐血。這不是普通的攻擊,是幻境的反噬。硬碰她只會傷到她。
他趴在地上喘了一會兒,強迫自己冷靜。幽泉谷里那個罪仙的話浮現(xiàn)在腦海:“心象之域,唯情可破。”
不能用武力叫醒她。
他撐著地慢慢站起來,收起斬虛劍,一步一步走近。這次他沒碰她,而是蹲下,靠近她耳邊,低聲說:“我在這里。”
阿漁的動作停了一下。
他又說:“你咬的不是我,是我欠你的命?!?/p>
這句話像刀一樣刺進她的意識。她喉嚨發(fā)出一聲悶響,頭一偏,松開了牙齒。但她還是沒清醒,雙手仍抓著柱子不放,指甲都翻了,血順著手指流下來,染紅了地面。
陳默知道還不夠。
他抽出骨矛握在手里,沒對準她,而是盯著她腳下的影子——那影子邊緣在動,好像藏著什么東西。他屏住呼吸,猛地一刺。
骨矛扎進地面,正中影子“心臟”的位置。
轟的一聲,粉霧炸開,空氣扭曲震動。阿漁全身一震,仰面倒下。她終于睜開了眼,眼睛由紅變黑,顫抖地看著自己的手——滿是血和碎石,指甲斷了,手掌被珊瑚劃得血肉模糊。
她低頭看著那根被她咬過的柱子,嘴唇動了動,聲音沙?。骸拔摇乙詾槭悄恪麄儼涯隳氤苫摇揖汀?/p>
話沒說完,她哽住了,眼淚又流出來,還是銀色的,在昏暗中閃著微光。
陳默把骨矛插回背上,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他沒說話,只是解開衣服。傷口上的布條已經(jīng)被血浸透,他一點點拆開,露出三處包扎的地方。肋骨那里還在滲血,皮膚發(fā)紫腫脹。
阿漁看著他的傷,指尖輕輕抖了一下。
“你看,”他說,“骨頭斷了還能長。只要心跳不停?!?/p>
她盯著他胸口起伏的位置,呼吸很輕。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你為什么要回來找我?那天在漁村……你可以走的。”
陳默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冷,指尖一直抖。他把她拉近,按在他心口上。
“你說我死了?”他聲音低,“可這里,只為你跳得快過三次。”
她看著他,眼里還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