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在岔口停了下來。鐵鏈上的火星還沒滅,他的右腿已經(jīng)疼得厲害。新長出的皮肉被燒傷的痕跡勒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燙石頭上。他沒看腳下的路,而是抬手摸了心口。那里有一圈凸起的骨頭,以前很痛,現(xiàn)在不那么痛了,但能感覺到里面輕輕跳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敲。
蘇弦靠在右邊的石壁上。她沒說話,只是看著陳默的背影。她的呼吸很輕,胸口幾乎不動,只有額頭流下一滴汗,滑到下巴,掉進(jìn)衣領(lǐng)里。剛才那段路太安靜了,誰都不敢出聲。
左邊的路往下走,風(fēng)從深處吹來,帶著一股怪味,像是爛海藻混著鐵銹。臺階很滑,石縫里滲出黑水,踩上去會留下腳印。右邊的路往上,臺階破了,有些地方被火燒過,發(fā)黑,邊緣翹起來,像被人用火硬撬開的一樣。
陳默站著不動。他知道蘇弦在等他說話。但他不想靠戒指的感覺,也不想聽風(fēng)判斷方向。上次他信了星圖,結(jié)果看到的是白骨堆成山,有人跪在地上——太像陷阱了。這次,他要自己選。
他閉上眼睛。
腦子里沒有聲音,也沒有畫面。只有柳菁最后的樣子:她在廢墟里,伸手摸了他的臉,說:“去找阿漁。”不是命令,也不是遺愿,就一句話,語氣很輕,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他還記得小時候冬天,枯河村冷得要命,柳菁總是把手塞進(jìn)他袖子里取暖。那時候他什么都沒有,連件厚棉襖都沒有,可她從不嫌棄。
現(xiàn)在他有了劍匣,有了鐵鏈,有了焚天骨獄的力量,可她不在了。
他睜開眼,看向左邊的路。
“去東海?!彼f。
蘇弦立刻抬頭:“那邊的風(fēng)不對。”
“我知道?!?/p>
“你沒看見腳印嗎?右邊才是有人走過的地方?!?/p>
“我也知道?!?/p>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的眼睛:“但我必須走這條路。不是因為風(fēng),也不是因為腳印,是因為我答應(yīng)過她?!?/p>
蘇弦張了張嘴,最后沒再問。她站直身子,手離開墻,握住了腰間的調(diào)音玉。那塊玉裂了一條縫,摸起來有點硌手。她沒再說這是陷阱,也沒提八將的事,只點了點頭。
陳默轉(zhuǎn)身,走進(jìn)左邊的通道。
腳步踩在濕滑的臺階上,發(fā)出輕微響聲。鐵鏈纏在手臂上,隨著走路輕輕晃。他走得很慢,右腿使不上力,每一步都要用手拉著鐵鏈撐著往前。背后的劍匣偶爾碰到石壁,發(fā)出悶響??諝庠絹碓匠?,吸進(jìn)鼻子里涼涼的,有點澀。
蘇弦跟在他后面,腳步比剛才穩(wěn)了些。她不再扶墻,但走得小心,避開積水多的地方。她的琴碎片還在懷里,用布包著,只露出一角,閃著暗光。
兩人一前一后,默默往下走。
走了大概半炷香時間,通道變窄了。頭頂?shù)氖^很低,陳默得彎腰才能過去。兩邊墻上的符文越來越少,最后只剩幾道劃痕,像是被人刮掉的。地上的焦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黑水,從石縫里不斷流出,順著臺階往下淌。
陳默突然停下。
蘇弦差點撞上他,趕緊收住腳。
“怎么了?”她小聲問。
陳默沒回答。他盯著前面三步遠(yuǎn)的地方——一塊石頭像獸頭,嘴里卡著半截斷掉的鐵鏈。另一頭埋進(jìn)石縫,不知道通到哪。他認(rèn)得這種鏈子,和他背上的一樣,是丹閣地火室用的玄鐵鏈。
“有人來過。”他說。
蘇弦上前看了看:“不是最近的事?!?/p>
“你怎么知道?”
“鐵銹顏色不一樣。要是幾個月內(nèi)的,銹是紅色的;這個是黑色的,至少三年以上。”
陳默點點頭。他蹲下,伸手碰了碰鐵鏈。手指感到冰涼,還有一點震動,好像地下有東西在動。他馬上縮手,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