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閣的晨鐘撞碎了最后一絲夜色。謝必安站在偏殿后墻的密道入口,掌心全是汗。他望著身后蜷縮在草席上的眾人——林薇抱著夏樹的換洗衣物,眼眶腫得像兩顆桃子;楚瑤半跪在楚云身邊,用濕布擦拭她手背上的藥漬;小雅蜷成一團,把臉埋在胖子那件燒焦的外衣里,肩膀還在微微發(fā)抖;范無咎蹲在墻角,正用碎瓷片刮去夏樹床板上的血漬,刀刃與木頭摩擦的聲響格外刺耳。
“都收拾好了?”謝必安聲音發(fā)啞。
林薇抬頭,指尖還沾著草藥汁:“夏樹的魂引…我偷偷塞在枕頭底下了?!彼傅氖怯孟臉淦扑榈囊闪顨埰傻幕暌?,能暫時穩(wěn)定他的魂體波動。
范無咎頭也不抬:“密道能通到城外十里外的亂葬崗。那里有座廢棄的漢代古墓,墓室里的陰氣能隔絕魂力波動,最適合養(yǎng)傷?!彼麖膽牙锩鰤K黑黢黢的玉牌,“這是我?guī)熥娈?dāng)年游歷時得的,能掩蓋活人氣息。等進了墓,把玉牌貼在門楣上,清淵衛(wèi)的追蹤術(shù)就探不到了。”
謝必安捏了捏玉牌,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他想起昨夜與范無咎的對話——那老東西把茶盞往桌上一墩,說:“要護著他們,就得把自己變成惡人。議會要的是夏樹的命,你若交人,他們能把你剮成肉餡;你若護著,他們能把你和夏樹一起埋進亂葬崗?!?/p>
“謝公子?!狈稛o咎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擦過青銅,“你若后悔,現(xiàn)在還能走?!?/p>
謝必安望著殿內(nèi)的眾人。林薇正把夏樹的手輕輕放進自己懷里,像哄孩子睡覺似的拍著;楚瑤抬頭對他笑了笑,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小雅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謝…謝大哥,胖哥的刀…能給我嗎?”
他喉嚨發(fā)緊。三天前在焦土上,胖子用那把豁了口的破刀替他擋下噬魂犬的爪子,刀刃崩飛時,胖子笑著說:“謝兄弟,這刀跟了我五年,也算沒白陪我。”
“我不走?!敝x必安把玉牌塞進懷里,“我?guī)銈冏??!?/p>
密道入口的石板被范無咎輕輕推開,霉味混著泥土腥氣涌出來。謝必安走在最前面,手里舉著火折子,火星子在黑暗里跳動。林薇抱著夏樹跟在后面,楚瑤背著楚云,小雅拽著胖子的衣角——他的傷最輕,只是后背被黑焰灼傷,此刻正一瘸一拐地跟著。
“這地方…”小雅的聲音在黑暗里發(fā)顫,“怎么這么涼?”
“古墓都這樣?!狈稛o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陰氣重,能鎮(zhèn)住魂?!彼D了頓,“夏樹的魂體現(xiàn)在像塊碎瓷,得泡在陰氣里養(yǎng)著,才能慢慢粘起來。”
林薇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懷里的夏樹突然發(fā)出一聲夢囈:“…阿寧…”
“是奶奶?!绷洲陛p聲說,“他小時候總喊奶奶‘阿寧’。”
謝必安的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石壁。石壁上刻著模糊的壁畫,畫著穿漢服的人跪在祭壇前,祭壇上擺著顆血紅色的珠子——和他后頸那枚銀鎖上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
“范先生?!彼O履_步,“這壁畫…”
范無咎的腳步頓了頓:“漢代有個‘守魂司’,專門負(fù)責(zé)鎮(zhèn)壓裂隙里的邪物。這珠子,是他們的鎮(zhèn)司印。”他摸了摸壁畫上的珠子,“當(dāng)年冥主掀翻九幽裂隙時,守魂司的最后一任司主,就是用這顆印,把裂隙暫時封上的。”
謝必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夏樹后頸的銀鎖,想起林薇體內(nèi)那股沉寂的古老意識,想起陳執(zhí)事說的“孟婆血脈的守護”…這些碎片突然在腦海里連成線:“所以…夏樹的守魂印,和這守魂司有關(guān)?”
范無咎沒回頭:“或許。但這不重要?!彼涌炷_步,“先進去,把夏樹安置好?!?/p>
墓室比想象中寬敞。正中央擺著張石棺,四周的墻壁上嵌著夜明珠,發(fā)出幽藍(lán)的光。范無咎用破魂刃在石棺底部劃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面的腐殖土:“把夏樹放這兒。”他又從懷里摸出包藥粉,撒在縫隙里,“這是‘養(yǎng)魂土’,能幫他的魂體吸收陰氣。”
林薇輕輕把夏樹放在石棺里。他的臉白得像紙,睫毛上還掛著淚,仿佛只是睡著了。她伸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指尖碰到他發(fā)燙的皮膚時,眼淚“啪嗒”掉在石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