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雁載味還
煤市街的桂香還凝在纏藤刀的紋路里,林晚星已將隕鐵令牌裹進藍布包袱。秦風(fēng)新燒的陶甕里碼著七家月餅,甕底刻的“天地人合”四字被餅渣填得半滿,孫大姐往甕口蓋了層桂花氈,氈毛里藏著司天監(jiān)火正銀牌的拓片。白衫年輕人臨行前塞來的星圖在包袱里發(fā)燙,心宿二的位置被朱砂點了個醒目的圈,旁邊批注著“京城西市,味脈新樞”。
馬車碾過盧溝橋的石板時,胡榮星正用珍珠月釵挑開食盒。里面的“星味月餅”被切成了細片,七樣餡料在晨光里泛著不同光澤——榮家棗泥透著琥珀色,胡家醬肉裹著醬色油光,林家青紅絲像浸了朝霞,秦家陶粉泛著陶土的米白,孫家糖霜閃著碎銀似的光,官契銅屑摻在其中,竟顯出銅錢的青綠色,最奇的是隕鐵末,在陽光下流轉(zhuǎn)著銀河般的暗紋?!斑@餅子經(jīng)月華浸過,能存三個月不壞。”她把切片碼進秦風(fēng)管的陶盒,盒蓋內(nèi)側(cè)的星圖突然亮起,照亮了林晚星手腕上新長的藤紋胎記。
孫大姐的豆?jié){桶改造成了便攜爐,桶底的星盤刻度轉(zhuǎn)至“昴宿”時,桶壁便冒出熱氣。她往滾水里撒了把曬干的桂花,水汽騰起的瞬間,竟在車篷上映出京城西市的街景:灰瓦連片的屋檐下,掛著“林家味鋪”“秦家陶食”的幌子,其中間的空位上,浮著半塊月餅的虛影。“我太姥說,味脈到了新地,得先讓當?shù)氐臒熁饸庹J主?!彼o每人倒了碗“星露漿”,漿面的泡沫聚成北斗形狀,勺柄正對著車窗外掠過的官道牌坊。
二、西市現(xiàn)奇人
京城西市的露水還凝在青石板上時,林晚星的攤子已支了起來。纏藤刀削出的木牌上寫著“月宴余味”,牌底的暗槽里藏著隕鐵令牌的拓片,晨光照過時,牌面便浮起“心宿”二字。秦風(fēng)的陶灶就挨著她的攤子,灶眼刻成星斗狀,燒火時火星濺在地上,竟拼出“天權(quán)”的篆文。頭個來光顧的是個穿青布衫的老者,手里攥著半塊發(fā)霉的月餅,餅餡里露出根銀色的絲線,與林晚星刀鞘上的纏藤紋是同一材質(zhì)。
“這餅子是三十年前‘味脈閣’的物件。”老者往陶灶上一放,發(fā)霉的餅皮突然剝落,露出里面的餡料:棗泥、醬肉、青紅絲層層相裹,中心嵌著粒銅屑,遇熱后熔成個“契”字。他掀開粗布褂子,腰間掛著塊青銅令牌,上面的“司天監(jiān)味脈閣”字樣已被歲月磨得模糊,邊緣的星紋卻與白衫年輕人的隕鐵令牌嚴絲合縫。“老夫是前朝味脈閣的守吏,這西市底下,埋著北宋傳下來的味脈總樞?!?/p>
胡榮星的食盒剛打開,就引來個穿錦緞襖的婦人。她指尖涂著蔻丹,捏起片“星味月餅”,唇齒輕啟的瞬間,食盒里的月餅突然集體迸出香氣,在婦人頭頂凝成朵桂花。“奴家是榮家遠親,在京城開了家‘聚味樓’?!彼干戏畔聫垹C金帖子,帖子邊緣的纏枝紋里藏著星圖,展開后,樓里的菜譜竟與煤市街的月宴食譜一一對應(yīng),其中“七星望月”道菜的配圖,正是鎏金圓盤的模樣。
三、廚刀現(xiàn)舊秘
林晚星的纏藤刀突然在案上震顫,刀身映出的西市街景里,所有幌子都變成了“味脈閣”的樣式。老者見狀突然叩響陶灶,灶膛里的火星騰空而起,在半空拼出幅地圖:西市中心的老槐樹底下,藏著通往味脈總樞的入口,入口鑰匙是七樣信物——此刻老者的青銅令牌、婦人的燙金帖子、林晚星的纏藤刀、秦風(fēng)的陶灶碎片、孫大姐的豆?jié){桶星盤、胡榮星的珍珠月釵,還差最后一樣。
“差的是官契的信物?!贝╁\緞襖的婦人突然撕開袖口,露出塊繡著銅鈴的帕子,帕角的絲線里摻著銅屑,與煤市街官袍中年人的青銅鈴?fù)耆嗤?。“榮家早與官契通婚,這帕子是當年的婚書信物?!彼捯魟偮洌匣睒涞娜~子突然簌簌作響,落下的葉片在地上拼出“味脈閣”三個字,其中“閣”字的寶蓋頭,正是官契銅鈴的形狀。
秦風(fēng)往陶灶里添了把槐樹葉,火焰突然變成青藍色,烤得案上的月餅冒出白煙。煙團里浮出段往事:三十年前,味脈閣因“心宿”異動關(guān)閉,守吏們將總樞鑰匙分藏七處,其中官契一脈為保信物,故意與榮家聯(lián)姻,而林晚星的纏藤刀,原是味脈閣主廚的信物,刀身纏藤紋里,刻著總樞的機關(guān)密碼?!八晕伊旨易嫔希恢皇钦泼}人……”林晚星摸著刀身的紋路,突然發(fā)現(xiàn)每個藤結(jié)都是個字,連起來正是“天地味脈,以廚為鑰”。
四、新味動京華
老者從布包里掏出本泛黃的食譜,首頁畫著座七星灶臺,灶眼分別標著“酸、甜、苦、辣、咸、鮮、澀”七味?!斑@是味脈閣的‘七星宴’菜譜,得用總樞的地火才能做全。”他指著其中“心宿炙”道菜,配圖竟是塊與林晚星胎記形狀相同的肉脯,旁注著“需纏藤刀現(xiàn)紋,引地火三分”。
秦風(fēng)當場用陶土捏了七個灶模,孫大姐往每個模子里倒了不同的湯底:酸模湯、蜜水、黃連汁、辣椒水、鹽水、蘑菇露、澀柿子汁,經(jīng)陶灶烘烤后,模子竟凝成七枚彩色陶片,拼在一起正好是總樞入口的鑰匙形狀。胡榮星把各家食材切碎拌勻,青紅絲與醬肉丁裹著棗泥,撒上陶粉和糖霜,再摻進銅屑與隕鐵末,用槐樹葉包著埋進陶灶余燼,烤出的“地脈餅”咬開時,餡心竟泛著地火的紅光。
穿錦緞襖的婦人讓人從聚味樓抬來口青銅鍋,鍋底刻著二十八星宿,倒入孫大姐的“星露漿”后,漿面浮起七顆銀珠,分別對應(yīng)七味。林晚星揮起纏藤刀劈向老槐樹,刀身嵌入樹干的瞬間,地面突然震動,露出個七星狀的地洞口,洞口的石板上刻著“味脈總樞”四個古字,每個字的筆畫里都嵌著細小的廚刀紋路。
“這西市的煙火氣,原是味脈總樞的靈氣養(yǎng)出來的?!崩险邔⑶嚆~令牌插進地洞鎖眼,七枚陶片依次嵌入周圍的凹槽,地火瞬間從洞口噴涌而出,將青銅鍋燒得通紅。林晚星往鍋里下了片生肉,用纏藤刀劃開時,刀刃的藤紋突然亮起,在肉上烙出心宿星圖,經(jīng)地火一烤,肉香里竟帶著桂花與星辰的清冽,正是“心宿炙”的滋味。
消息傳到宮里時,御膳房的廚子們都跑來西市圍觀。林晚星的攤子前排起長隊,秦風(fēng)的陶盒里裝著剛出爐的“星軌酥”,酥皮的層次里藏著星圖;孫大姐的豆?jié){桶改賣“地脈飲”,喝一口能嘗出七味流轉(zhuǎn);胡榮星的食盒里是“契字糕”,糕體的字遇熱便顯,涼了又隱。穿錦緞襖的婦人干脆把聚味樓改成了“新味脈閣”,門楣上掛著七盞宮燈,燈影在地上拼出的,正是煤市街那晚的“天地同契”紋樣。
林晚星收攤時,纏藤刀的刀柄滲出汁液,在案上凝成個“續(xù)”字。老者把青銅令牌交給她,令牌與隕鐵令牌相碰的瞬間,兩道銀光交織成橋,橋上走著煤市街的眾人:白衫年輕人在觀星,官袍中年人在驗契,蓑衣老者在品酒……秦風(fēng)往陶甕里裝了把京城的塵土,甕底的“天地人合”四字,終于被填滿了最后一筆。
夜風(fēng)卷著西市的飯菜香掠過街巷,林晚星望著老槐樹下的地洞口,那里正源源不斷地冒出熱氣,將各家攤子的幌子吹得獵獵作響。她知道,這京城的味脈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