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20章 滇南茶山的茶謠（第1頁）

一、鹽茶古道的新程

星味小廚的氈房外，三匹駱駝?wù)皖^啃著混了晶髓鹽的草料。蘇念霜將最后一包牦牛肉干塞進(jìn)駝鞍，冷霜華則在檢查狼頭鞘彎刀的韌度，刀身映出男孩蹦跳的身影——他頸后的月牙胎記在朝陽下泛著淡紅，像枚剛蓋上去的火漆印。

“滇南的茶要清明前采，”蘇茶婆往沈硯之的行囊里塞著雪蓮干，“用雪山融水發(fā)酵，才能帶出回甘?！彼蝗贿×滞硇堑氖?，掌心的老繭蹭過那道鹽印，“混沌天機勺指的方向，定有馬幫的故事?！睔址苛褐?，新刻的年輪里已填上第一捧滇南紅土，與西域的鹽粒凝成深淺交錯的紋路。

出發(fā)前夜，江墨白的河圖洛書突然自動翻開，江南與西域的輿圖邊緣正漸漸褪色，唯有滇南地界的茶山標(biāo)記愈發(fā)鮮紅。林晚星湊近細(xì)看，發(fā)現(xiàn)那些標(biāo)記竟是用無數(shù)細(xì)小的茶梗拼綴而成，梗尖滲出的汁液在燈下凝成朱紅，與沈硯之耳后的朱砂痣同色。

駝隊行至瀾滄江畔時，渡口的老艄公見了蘇念霜腰間的雪蓮佩，突然將竹篙往江心一點：“二十年前有個馬幫老板娘，也帶著這樣的佩飾，她船上的茶磚里，藏著會發(fā)芽的雪蓮種?！彼钢鴮Π对旗F繚繞的山坳，“那里的‘忘憂茶’，據(jù)說能讓飲者想起最珍貴的記憶?！?/p>

二、忘憂茶里的舊影

茶山深處的吊腳樓前，曬茶架上鋪滿墨綠色的茶葉，間或夾雜著幾朵曬干的雪蓮，風(fēng)過處揚起的茶末里，竟裹著細(xì)小的鹽晶。一個穿靛藍(lán)土布的茶農(nóng)正在翻曬茶葉，見了駝隊突然直起身，指節(jié)在茶篩上敲出段節(jié)奏——正是《茶馬謠》的前奏。

“你們是來找‘茶王’的？”茶農(nóng)往竹樓里讓著眾人，火塘上的銅壺正咕嘟作響，茶湯表面浮著層細(xì)密的泡沫，“他前日還在念叨，說西域來的客人該到了?！绷滞硇墙舆^茶碗時，混沌天機勺突然在碗沿打轉(zhuǎn)，勺面映出火塘邊的竹筐，里面裝著十幾個竹筒，筒口封著的蠟印上，都蓋著馬幫的雪蓮紋。

被稱為“茶王”的老者掀開竹簾時，林晚星看見他左耳戴著只銀環(huán)，環(huán)上墜著片風(fēng)干的茶芽——芽尖的形狀，與秦岳山牢房里藏的茶梗完全相同?！吧蛸~房的兒子？”老者將銅煙桿往鞋底磕了磕，煙灰落在火塘里，竟燃起青藍(lán)色的火苗，“你爹當(dāng)年寄存在我這兒的茶種，終于等來澆水的人了。”

老者打開最底層的竹筒時，一股混合著鹽鹵與茶香的氣息漫出來。筒里的茶磚上，用朱砂畫著個極小的“秦”字，磚縫里嵌著半張泛黃的藥方，字跡是蘇茶婆的手筆：“雪蓮三錢，晶鹽少許，煎茶送服，可解鹽火掌余毒。”林晚星突然想起聽濤庵師太臨終前的慘狀，指尖的鹽印驟然發(fā)燙。

三、茶王樹的年輪秘語

茶山最高處的老茶樹下，盤曲的樹干上布滿刀刻的紋路，其中一道極深的刻痕里，嵌著塊雪蓮木牌的殘片。冷霜華剛要伸手去摳，樹洞里突然飛出只翠鳥，鳥爪上纏著根紅線，線端系著片茶芽，芽背用炭筆寫著：“月圓夜，樹開花?！?/p>

“這是馬幫的‘守樹令’。”茶王用煙桿指著樹干，“當(dāng)年你爹每收一季茶，就刻一道年輪，最深處藏著能讓茶種越冬的秘藥?！彼蝗粔旱吐曇簦叭ツ暧腥藖碣I這棵樹，出價三千兩白銀，說要挖根取土，我見他腰間掛著鹽幫的三足鼎令牌?！?/p>

沈硯之撫摸著樹干上的刻痕，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三道比別處深，痕底凝結(jié)著暗紅的結(jié)晶——用刀刮下一點放在舌尖，竟是極純的晶髓鹽。萬界鼎此刻在駝鞍上震動，鼎身映出二十年前的月夜：秦賬房舉著茶刀在樹上刻痕，蘇茶婆往痕里撒著鹽粒，樹洞里傳出嬰兒的啼哭，襁褓上繡著的月牙胎記在月光下泛白。

“是念霜和霜華的生辰！”林晚星數(shù)著刻痕間的距離，“這第三道深痕，該是小兒子的……”話音未落，樹頂突然簌簌作響，無數(shù)茶瓣與雪蓮花瓣同時飄落，在地上積成層厚厚的絨毯，毯下露出塊青石板，板上的茶漬連成串，正是《茶馬謠》的完整曲譜。

四、鹽霜浸過的茶種

月圓之夜，老茶樹下的青石板突然發(fā)燙。林晚星按照曲譜的節(jié)奏敲擊石板，石板緩緩移開，露出個深約丈許的地窖，窖壁上碼著整齊的茶磚，磚縫里滲出的鹽水在月光下凝成冰棱，棱面映出無數(shù)人影：有馬幫的駝隊，有鹽幫的刀客，還有個穿官服的人正在茶磚上蓋印，印泥里混著的金粉閃閃爍爍。

“這些是當(dāng)年沒來得及運出的‘鹽茶’?！辈柰跖e起一塊茶磚，磚心嵌著顆雪蓮種，種皮上布滿細(xì)小的孔洞，“馬幫用鹽鹵浸泡茶種，既能防腐，又能在特定的溫度下發(fā)芽?！彼麑⒉璺N扔進(jìn)火塘邊的陶罐，罐里的茶湯突然沸騰，種皮裂開的瞬間，竟冒出朵微型雪蓮，花瓣上沾著的鹽粒在火光中爆開。

冷霜華的刀突然出鞘，指向地窖深處的陰影。三個穿黑衫的人正用撬棍撬動茶磚，為首者耳后有塊月牙形的疤——與李通判被劈開的玉佩形狀完全相同?！袄畲笕苏f了，挖出金礦圖，賞十斤晶鹽！”黑衫人手里的撬棍撞上茶磚，濺出的茶末里滾出幾粒金砂，與星味小廚氈房下滲出的同色。

林晚星甩出玄溟鹽米時，突然想起蘇茶婆的話：“鹽遇茶則柔，茶遇鹽則烈。”鹽粒與飛揚的茶末在空中相撞，竟化作漫天火雨，將黑衫人裹在其中。沈硯之的彎刀順著火雨劈下，刀光劈開最底層的茶磚，露出塊青銅板，板上的金礦圖比鹽窖里的金箔更完整，礦脈終點直指老茶樹的主根。

五、茶謠唱徹的團圓

黑衫人被制服時，男孩突然指著地窖角落的竹筐，里面裝著十幾個陶甕，甕口的布封上都繡著月牙。蘇念霜解開其中一只，發(fā)現(xiàn)里面是用茶油浸泡的孩童衣物，最底下的小襖上，縫著半塊雪蓮木牌——與男孩手里的恰好拼成完整的一朵。

“是當(dāng)年馬幫遺孤的衣物。”茶王用煙桿撥弄著陶甕，“你爹當(dāng)年救下他們，藏在茶山養(yǎng)傷，每件衣服里都縫著回家的路?！彼蝗恢赶蚶喜铇涞臉涔?，月光透過枝葉，在地上投下的影子竟與河圖洛書里的滇南地圖完全重合，“樹根深達(dá)十八丈，那里藏著馬幫最后的賬簿?！?/p>

沈硯之劈開主根時，一股清泉突然涌出，水里浮著個油布包。賬簿在水中展開，泛黃的紙頁上，馬幫的交易記錄旁畫著無數(shù)小像：有蘇茶婆年輕時的模樣，有秦賬房刻年輪的背影，還有個扎羊角辮的女孩正在茶樹下唱歌，頸后月牙胎記旁，別著朵新鮮的雪蓮。

“是我！”蘇念霜突然捂住嘴，淚水滴在賬簿上，暈開的墨跡里顯露出行小字：“念霜三歲生辰，與霜華分食雪蓮糕，糕屑落在茶種里，來年竟發(fā)了芽。”冷霜華摸著妹妹的肩膀，眉骨的疤痕在月光下泛出淡金，與賬簿上的墨跡融為一色。

男孩突然唱起《茶馬謠》，這一次竟唱完了整首：“青石板，茶花香，鹽粒藏在茶磚旁。馬幫鈴，響叮當(dāng)，阿娘等在路中央?！备杪暵鋾r，老茶樹上突然綻放出滿樹雪蓮，花瓣上的露珠滾落，在地上匯成溪流，溪水里漂著無數(shù)茶梗，梗尖都朝著一個方向——星味小廚的氈房。

林晚星望著江墨白收起河圖洛書，最后一頁的空白處，正長出株新的茶苗，苗尖頂著片嫩葉，葉面上的脈絡(luò)清晰如繪：一條從西域雪山來，帶著鹽的清冽；一條從江南水鄉(xiāng)來，帶著茶的溫潤；兩條脈絡(luò)在滇南的紅土里交匯，最終長成朵盛開的雪蓮。

“該回去了?！碧K茶婆將新采的茶種裝進(jìn)雪蓮木盒，盒蓋合起的瞬間，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像極了二十年前馬幫出發(fā)時的銅鈴。駝隊返程的蹄聲里，男孩還在哼著《茶馬謠》，冷霜華和蘇念霜的笑聲混著茶香漫過茶山，沈硯之耳后的朱砂痣在夕陽下愈發(fā)鮮紅，仿佛在呼應(yīng)著什么遙遠(yuǎn)的約定。

山腳下的吊腳樓前，茶王正將他們留下的晶髓鹽撒進(jìn)茶田，鹽粒滲入土中的剎那，整片茶山突然泛起微光，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暮色中睜開。林晚星回頭望去，老茶樹的剪影在晚霞里愈發(fā)清晰，樹干上的年輪正一圈圈向外生長，將所有相遇與重逢，都刻進(jìn)滇南的紅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