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校尉更是冷汗涔涔,想起自己之前那點世家子的疏離與審視,心中后怕不已。這位鎮(zhèn)國公,其手段簡直深不可測!
秦昭收回手掌,臉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那片漸漸恢復平靜的回水灣,神識仔細掃過水底,確認再無妖氣殘留,才轉(zhuǎn)身對崔校尉道:“清理河道,繼續(xù)出發(fā)?!?/p>
“是!是!謹遵國公爺令!”崔校尉如夢初醒,連忙躬身應命,態(tài)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船隊再次啟航,穿過雨幕。經(jīng)此一役,船上所有人對秦昭的敬畏達到了頂點,行事更加小心謹慎。
數(shù)日后,船隊抵達揚州。
揚州,江淮重鎮(zhèn),漕運樞紐,富甲天下。即便在雨水中,依舊能感受到其撲面而來的繁華氣息。車馬粼粼,商鋪林立,人流如織,吳儂軟語不絕于耳。
然而,秦昭登岸之后,卻敏銳地察覺到,這繁華之下,隱藏著一種更深的不安。碼頭上巡邏的兵丁數(shù)量遠超尋常,且神色緊張。街巷之間,關于“運河龍王發(fā)怒”、“蛟黨復仇”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在一些陰暗角落,他能感應到一些隱匿極深的妖氣,與官府的氣運之力詭異共存,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淮南節(jié)度使府的屬官早已在碼頭等候,將秦昭一行接入城中最為豪華的驛館安置。那尊金人箱籠被秘密送入驛館最深處,由秦昭親自設下禁制看護。
當晚,淮南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杜鴻漸設宴為秦昭接風洗塵。
宴席設在節(jié)度使府的花廳,極盡奢華,水陸珍饈,歌舞升平。杜鴻漸年約五旬,面容清癯,三縷長須,頗有儒雅之氣,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憂色與疲憊。作陪的除了節(jié)度使府的重要屬官,還有幾位揚州本地的世家家主以及……一名身著華麗錦緞道袍、手持拂塵、神情倨傲的老道。
“鎮(zhèn)國公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老夫代表淮南軍民,敬國公一杯!”杜鴻漸舉杯,笑容熱情。
秦昭舉杯示意,一飲而盡,目光卻掃過那名老道。此人氣息陰柔綿長,修為已至金丹中期,在這凡俗世間已算高手,但其法力波動卻帶著一股子旁門左道的詭譎,并非玄門正宗。
“國公爺,這位是邗江龍王廟的祭酒,玄冥真人?!倍砒櫇u介紹道,“真人精通水系道法,善于祈禳,近年來保我揚州水路平安,功不可沒?!?/p>
那玄冥真人微微頷首,算是見禮,眼神卻在秦昭身上打量了一圈,帶著一絲審視與不易察覺的忌憚,開口道:“貧道久聞鎮(zhèn)國公威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聽聞國公爺此行,攜有一件關乎天下安危的重寶?不知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他話語看似客氣,實則帶著試探。
秦昭放下酒杯,淡淡道:“不過是一件尋常古物,奉旨運送,不便示人。”
玄冥真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礙于秦昭身份與實力,并未發(fā)作,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貧道唐突了。只是近來江淮水域頗不太平,水妖頻出,恐有大事發(fā)生。國公爺攜寶途經(jīng),還需萬分小心才是?!毖哉Z之中,隱隱有威脅之意。
杜鴻漸連忙打圓場:“真人多慮了,有國公爺坐鎮(zhèn),些許水妖何足道哉?來,喝酒,喝酒!”
宴席在一種微妙的氣氛中進行。秦昭能感覺到,這揚州城,乃至整個江淮之地,水似乎很深。杜鴻漸這位封疆大吏看似熱情,實則對那玄冥真人頗為倚重,甚至有些忌憚。而那玄冥真人,其身上隱隱散發(fā)出的氣息,竟與那被誅殺的惡蛟,以及這江淮水域彌漫的異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這所謂的“邗江龍王廟”,恐怕并非善地。
宴席散后,秦昭回到驛館。他站在窗前,看著揚州城在雨夜中閃爍的燈火,心中思緒翻涌。
江淮水系與歸墟污染的關聯(lián),玄冥真人與水妖的曖昧,杜鴻漸的無奈與倚重……這一切都表明,南送金人之路上,阻礙不僅僅來自歸墟本身,更來自這錯綜復雜的人間勢力。
他必須盡快離開揚州這個是非之地。但南下船只的安排,還需借助節(jié)度使府的力量。
就在這時,他神識微動,察覺到一絲極其隱秘的傳音,如同蛛絲般,悄無聲息地傳入他的耳中:
“國公爺……小心……龍王廟……他們……要奪……”
傳音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力量強行掐斷。
秦昭眼神一凝。這傳音之人是誰?是敵是友?龍王廟要奪什么?是金人?還是……
他目光轉(zhuǎn)向驛館深處,那存放金人的房間。
看來,在這煙雨朦朧的揚州城,一場新的風波,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