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桅站在回廊轉(zhuǎn)角,看著又一撥賀喜的賓客被丫鬟引去花廳。她唇角噙著得體的微笑,指尖卻在袖中掐出一道道月牙形的紅痕。這半日里,她像只精致的提線木偶,在絲竹聲中迎來送往,妥帖得體的應(yīng)對著一切。
可胸腔里的不安卻如野草瘋長。
每次廊外響起腳步聲,她都下意識望向門口,她想見王瑞林確認(rèn)他無事,又擔(dān)心陸璟堯到底要搞什么事。
申時三刻,夕陽將窗欞的影子拉得老長,離訂婚宴還有一個半小時。
沈清桅終于按捺不住,借口更衣溜出了喧鬧的正院,打算自己轉(zhuǎn)悠著去找王瑞林。
她剛踏出正院,迎面就撞上個小丫鬟:"少奶奶,七少爺請您過去呢!"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順著丫鬟手指的方向,她看見月洞門外立著個穿靛藍(lán)短打的年輕小廝,她沒見過。但那人腰間系著條醒目的紅腰帶,正是王家嫡系近侍的標(biāo)記。
"帶路吧。"沈清桅略松了口氣,示意阿玥跟上。
王家堡很大,清桅一早知曉。她想起這好像還是她以程詩宛的身份住到王家以后第一次去他的院子,日常有事,通常都是他到自己院子找她。
王瑞林的院子。
清桅看著周邊的景致,好似又想起什么,不禁笑笑……這倒不能算第一回了,那次他病重,她被綁著也來過……真是世事難料。
王家堡正院往東是五進(jìn)的主宅,東側(cè)住女眷,西側(cè)住男眷,而王瑞林的"聽松院"卻坐落在最西側(cè)的獨(dú)立跨院,中間隔著祠堂、藏書樓和演武場三處大建筑群。
沈清桅的裙擺掃過萬字紋地磚,途經(jīng)的每道門楣都雕著不同的吉祥圖案——蝙蝠、壽桃、貔貅,彰顯著這個家族百年積累的底蘊(yùn)。
一路上的廊檐下掛滿了朱漆描金的喜燈,每盞都垂著長長的流蘇穗子?;乩戎由侠p著紅綢,每隔三步就綴著個鎏金雙喜字。就連院中的老樹上更是系滿了紅繩,飄飄悠悠的透著喜慶和細(xì)節(jié)。
只是清桅走著走著,卻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這一路遇到的人太少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怎么可能才遇到一兩個人?
她看了看四周,又盯著前面帶路小廝的背影瞧。那人個人很高,身型算不上強(qiáng)壯卻一點(diǎn)也不顯得孱弱,下人藍(lán)靛短打的衣裳很新也很合身,但清桅瞧著總覺得莫名奇怪。
是了,他雖然一直微低著頭,禮節(jié)到位,但他一路上卻從未等她或回頭看她一眼。他整個人脊背挺立,腰桿筆直——他沒有下人濃重的卑微感和服務(wù)性。
這個人有問題!
是陸璟堯的人嗎?要帶她去哪兒?
清桅袖中交握的手不知不覺滲出冷汗,心口微微顫動。
終于在過了藏書樓,要繞過一片箭竹林時,清桅叫住了前面的小廝,“等等?!?/p>
前方的身影一頓,微側(cè)過身,俯首問道,“怎么了?程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