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知道要被帶回北平的原因,清桅一晚上都睡的不沉,醒了很多次。
早上天剛放亮,她就起了。洗漱、梳頭、換衣,沉默地收拾行李,做了很多不重要的事,只是想打發(fā)時間,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她七點下樓,樓下毫無異樣,下人們在打掃庭院。李嬸給你端上準(zhǔn)備好的早餐,都是她日常愛吃的。
吃完早飯,她就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薄薄一層的陽光灑進來,照的人很暖,她卻如坐針氈,很焦灼。
她不知道接她去機場的車什么時候來。
“太太,喝杯牛奶,司令大人早上剛讓人送來的?!崩顙鹨娗逦δ樕惶?,眼下烏青,很沒有精神。
“早上誰來的?”清桅看著茶幾上的牛奶,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抬頭問李嬸。
“是武副官?!崩顙鸫?。
“他有說什么嗎?”清桅接著問。
“沒有?!崩顙饟u頭,她不懂清桅為什么這么問,畢竟武副官常來給家里送東西。
西山別苑傍山近林,秋日的清晨最是舒適,靜謐安逸。薄霧如紗,輕籠著庭院里的翠竹與青松,晨光透過枝葉間隙,在石板小徑上灑下斑駁光影。檐角風(fēng)鈴偶爾輕響,驚起幾只麻雀,又很快歸于寧靜。
明明日常覺得無比舒適的環(huán)境,今日卻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她就像一個正在等待被宣判的犯人,不知道判令什么時候來,既怕它來,又怕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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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桅怎么都沒有想到,這一等就是一整天,從清晨到日暮,她焦灼不安的心也早已在沸水的蒸煮中變得麻木。
武陽來接她的時候,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書,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跟著走了。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汽車碾過西山別苑的碎石路。清桅靠在車窗邊,看夕陽將白梅染成血色。風(fēng)卷著枯葉拍打車窗,像無聲的告別。
她摩挲著藏在袖中的珍珠耳墜,任庭院輪廓在后視鏡里漸漸模糊。沒有回頭,沒有言語,只有指節(jié)因攥得太緊而泛起的青白。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清桅才漸漸發(fā)現(xiàn)不對,機場的位置很偏,一路都是破舊的矮房和荒野,但現(xiàn)在……馬路兩邊人聲鼎沸,高樓商鋪林立。
“武陽,這是去哪兒?”清桅問。
武陽從后視中看了一眼清桅,笑道,“少奶奶,一會兒到了您就知道了?!?/p>
“停車?!鼻逦渎暤?,她一點玩笑的心情都沒有,“我要下車?!?/p>
“誒,不是,少奶奶,您別急。”武陽著急解釋,“是四少讓我接您過去,他已經(jīng)在那等您了?!?/p>
清桅還想再說什么,只見車子一轉(zhuǎn),進入一條特殊街區(qū)。
街道比其他地方寬闊,兩旁中西建筑混雜,俄式洋蔥頂教堂與日本料亭等,還聚集著英美煙草公司、匯豐銀行等外資企業(yè)。
兩側(cè)的櫻花樹下,穿和服的日本僑民踩著木屐走過,與拉洋車的中國苦力擦肩而過。
清桅目視窗外,夕陽還未全落,她心里就像陰云過境,下起潮熱的雨,好悶。
“這是中山商埠區(qū),租界。”武陽見清桅打量掃視而過的目光,出聲解釋。
清桅輕“嗯”一聲,興致缺缺。
陸璟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