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剛過,錢塘縣的空氣里飄著新茶的清香,街頭巷尾的藥鋪前都擺起了晾曬的艾草,翠綠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光,引得蜂蝶繞著打轉(zhuǎn)。濟公披著半舊的袈裟,蹲在“百草香”香囊鋪對面的老槐樹下,手里攥著個剛買的薄荷糕,正盯著鋪面上掛著的五彩香囊發(fā)呆——那些香囊繡著花鳥魚蟲,看著鮮亮,湊近了卻能聞到一絲極淡的、像霉味的濁氣。
“師公!師公!”必清和尚抱著個藥箱,從人群里鉆出來,僧袍上沾著不少艾草葉,“不好了!城西的李奶奶家出事了!她孫子抱著個香囊,一天沒說話了,眼睛直勾勾的,像丟了魂!”
濟公慢悠悠咬了口薄荷糕,含糊不清地說:“香囊?是裝了艾草的還是薄荷的?小孩子家家的,怕是聞著香味睡著了?!?/p>
“都不是!是‘安神香囊’!”必清急得直跺腳,“李奶奶說從百草香買的,說能治小兒夜哭,結(jié)果買回來當天,她孫子就不對勁了!”
這話剛落,廣亮和尚扛著藥箱跑過來,臉漲得通紅:“濟公!縣衙門口排起長隊了!十幾戶人家都說孩子聞了百草香的香囊后變癡傻了,有的還發(fā)燒抽搐,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濟公這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渣,摸出破蒲扇扇了扇:“香囊藏毒?倒是新鮮。走,去瞧瞧這線縫的是什么鬼名堂?!?/p>
三人快步趕到李奶奶家。低矮的土坯房里擠滿了人,李奶奶抱著孫子坐在床沿,孩子約莫五歲,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手里緊緊攥著個繡著蓮花的香囊,任憑怎么叫都沒反應(yīng),小臉燒得滾燙?!盎罘穑炀染人?!”李奶奶泣不成聲,“昨天還跟我搶糖吃,今天就成這樣了!”
濟公湊上前,指尖剛碰到香囊,就猛地縮回手——香囊里的藥粉混著細密的怨氣,像針一樣扎得指尖發(fā)麻。他解開香囊繩結(jié),倒出里面的藥渣,發(fā)現(xiàn)除了艾草、薄荷,還有些灰黑色的細碎粉末,湊近一聞,眉頭瞬間皺緊:“這是‘迷魂散’,混了曼陀羅花粉和陳年怨氣,聞多了會勾走人的三魂七魄,小孩子魂魄弱,最容易中招?!?/p>
“怨氣?”李奶奶嚇得臉色慘白,“這香囊是鋪主林三娘親手做的,她說用料都是上好的藥材!”
“林三娘?”濟公眼睛一瞇,想起鋪面上那些透著濁氣的香囊,“走,去百草香!”
香囊鋪里彌漫著濃郁的香氣,卻蓋不住那絲若有若無的濁氣。林三娘正坐在柜臺后縫香囊,她的手指纖細,指甲縫里卻藏著灰黑色的粉末,腳下的紙簍里堆滿了廢棄的香囊,都沾著同樣的粉末。
“林三娘!你這香囊里藏了什么毒物!”廣亮舉著禪杖大喝。
林三娘猛地抬頭,眼神閃爍,強裝鎮(zhèn)定:“活佛說笑了,我這香囊都是正經(jīng)藥材做的,怎么會有毒?”她剛要把手里的香囊藏起來,濟公已經(jīng)快步上前,一把奪了過來——這香囊里的藥粉比李奶奶家的更濃,濁氣幾乎凝成了可見的黑氣。
“還敢狡辯?”濟公將香囊扔在柜臺上,“這迷魂散里混著死人的頭發(fā)灰,怨氣就是從這來的!你老實說,這些藥粉是哪來的?”
林三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是……是三天前一個穿灰袍的道人送的,他說這藥粉能讓香囊賣得更好,還教我把頭發(fā)灰混進去,說能‘聚人氣’……我也是被錢迷了心竅??!”
“灰袍道人?是不是左臉有道疤,背著個黑色藥囊?”濟公追問。
林三娘連連點頭:“是!他說自己是‘妙真道人’,能驅(qū)邪治?。 ?/p>
“什么妙真道人,是‘毒醫(yī)’吳一帖的徒弟周邪!”濟公沉聲道,“那老東西上次被擒后,這徒弟就躲了起來,沒想到竟學了他的邪術(shù),專挑小生意人設(shè)局害人!他是想借香囊散播迷魂散,等孩子們魂魄受損,再出來假裝治病斂財!”
話音剛落,鋪外傳來一陣孩童的哭鬧聲,十幾個家長抱著孩子涌進來,每個孩子手里都攥著百草香的香囊,不是癡傻發(fā)呆,就是哭鬧不止?!盎罘鹁让?!”家長們圍著濟公磕頭,哭聲此起彼伏。
濟公立刻掏出銀針,對必清說:“快,給每個孩子扎人中、涌泉兩穴,我去取‘清心散’!”他轉(zhuǎn)身沖出鋪門,直奔靈隱寺——寺里的藏經(jīng)閣藏著能解怨氣的清心散,是方丈早年配制的。
半個時辰后,濟公捧著藥罐趕回,必清已經(jīng)用銀針穩(wěn)住了孩子們的狀況。濟公將清心散用溫水化開,給每個孩子喂了一勺,又拿起破蒲扇,蘸了藥汁對著孩子們輕輕扇動,扇面上的“佛”字閃過金光,孩子們身上的濁氣漸漸消散,眼神也慢慢有了神采。
“娘……我餓……”第一個清醒的是李奶奶的孫子,他拉著李奶奶的衣角,聲音虛弱卻清亮。李奶奶喜極而泣,對著濟公連連磕頭:“多謝活佛!多謝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