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踩上碎石的瞬間,云綺月就放低了肩膀。托盤夾在左臂和身體之間,右手虛搭在邊緣,指節(jié)松開又收攏,像那些日復(fù)一日做著重復(fù)活計的人一樣,動作遲緩卻熟練。
她往前走,步伐拖著地,每一步都壓得腳掌發(fā)沉。西墻缺口就在前方十步遠(yuǎn),兩旁堆著黑石壘成的矮垛,守衛(wèi)站在陰影里,披著灰黑色斗篷,面罩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
離缺口還有五步時,其中一人抬手?jǐn)r下。
云綺月停下,頭垂得更低,視線落在對方靴尖前一尺的地面上。陶罐在托盤上輕輕晃了一下,她沒去扶,任它傾斜片刻才慢慢扶正。
“送藥?!彼龔暮韲道飻D出兩個字,聲音干澀,像是許久未開口說話的人。
守衛(wèi)沒立刻回應(yīng)。他往前半步,鼻翼微動,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云綺月屏住呼吸,左臂內(nèi)側(cè)的隱息符微微發(fā)熱,提醒她體內(nèi)的靈力仍在壓制狀態(tài)。
幾息后,守衛(wèi)揮手放行。
她邁步穿過缺口,肩膀擦過石垛邊緣,粗糙的石面刮過布衣袖口,發(fā)出細(xì)微的摩擦聲。營地內(nèi)部比外面更暗,火把插在鐵架上,火焰被風(fēng)壓得貼著墻根跳動??諝庵酗h著一股焦油味,混著某種金屬燒灼后的氣息。
她沿著墻根前行,腳步不變,目光始終盯著地面。第三座矮屋出現(xiàn)在右側(cè),屋頂鋪著厚實的黑瓦,門縫里透出一點昏黃的光。再往前幾步就是丙三屋,目標(biāo)位置已經(jīng)能看見輪廓。
突然,左側(cè)岔道傳來腳步聲。
兩名魔族小卒并肩走出,一人手里拎著鐵鏈,另一人腰間掛著皮鞭。他們停在路中央,擋住了去路。
“哪個灶房熬的?”其中一人開口,聲音低啞,“為何走這條道?”
云綺月沒抬頭。她記得柳萱兒說過,雜役不會爭辯,更不會解釋。她只用胸腔發(fā)力,短促回答:“黑灶,丙三催三次?!?/p>
那人沒動。他的目光落在她露在外面的下巴上,又緩緩移到托盤里的陶罐。
“丙三今日已取過兩回藥?!彼f。
云綺月手指微顫,但沒抬手去碰托盤。她故意腳下打滑,身體向右歪了一下,托盤猛地傾斜,陶罐眼看要翻倒。
兩人同時后退半步,避開可能潑灑出來的藥汁。
她趁機低頭快走兩步,繞過他們身側(cè),繼續(xù)向前。腳步依舊拖沓,但速度比剛才快了半分。背后沒有追來的聲音,也沒有喊叫。
她沒回頭,也沒放慢。
丙三屋就在前方十五步。門框上方刻著倒三角標(biāo)記,和柳萱兒描述的一模一樣。門口站著一名持戟守衛(wèi),盔甲比外圍巡邏的更加完整,肩甲上嵌著一圈暗紅色紋路。他背對著門,正在整理腰間的皮帶。
云綺月繞到屋后,貼著墻壁移動。這里堆放著幾箱燃料,黑褐色的塊狀物碼得整整齊齊,表面沾著灰燼。她蹲下身,將托盤放在腳邊,雙手收回袖中。
燭光從門縫透出,在地上劃出一道斜線。她瞇眼看向門縫上方,隱約能看到屋內(nèi)墻上掛著的東西——不是裝飾,也不是武器,而是卷軸,一卷卷用黑繩系著,懸掛在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