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軒的劍刃只抽出三寸,又緩緩退回鞘中。門縫外的霧依舊濃得化不開,那陣布料刮過石頭的聲音再未響起。他蹲在門檻邊,手指搭在劍柄上,目光一寸寸掃過門外地面。
云綺月靠在土炕邊緣,背脊貼著腐木墻板。她閉著眼,呼吸輕而淺,可指尖始終搭在柳萱兒腕上。方才那一聲異響讓她驚醒,心跳比之前快了些,但她沒動,也沒出聲。
屋內(nèi)很靜。風從破瓦間鉆進來,吹得角落一堆朽草微微晃動。陶罐碎片上積的灰被氣流擾動,浮起一層薄塵,在昏暗里緩慢飄散。
忽然,柳萱兒的手指抽了一下。
云綺月立刻睜眼,俯身探去。好友額角滲出細汗,唇色發(fā)青,脈搏跳得急促。她伸手去摸對方左肩傷口,卻發(fā)現(xiàn)體溫并未升高——這反應不對。她抬眸環(huán)顧四周,鼻尖捕捉到一絲極淡的氣息,像是燒焦的紙混著鐵銹,藏在空氣深處。
她不動聲色地坐直身子,借整理衣袖的動作將右手滑入袖袋,指尖觸到一張殘符。這是她最后的靜靈符,原本留著應對魔修追蹤。現(xiàn)在,她猶豫了片刻,輕輕將符紙夾在兩指之間,沒有撕開。
她低頭看向地面。土炕下方有條裂縫,縫隙邊緣的泥土顏色略深,像是被水浸過又干透。她慢慢俯身,假裝系鞋帶,實則將一縷微弱靈力順著指尖滲入地下。
靈絲剛觸到底層,猛地一顫。
她迅速收回手,掌心發(fā)麻。那不是自然裂痕,底下埋著東西,而且正在發(fā)熱。
她轉(zhuǎn)頭看向葉凌軒。他仍盯著門外,側(cè)臉輪廓繃緊。她沒說話,只用左手在膝蓋上輕輕敲了三下——這是他們早年練功時約定的暗號,意思是“屋里有異”。
葉凌軒眼角微動,卻沒有回頭。他抬起右腳,不動聲色地挪了半步,正好擋住門縫透進來的光。接著,他左手緩緩按在地上,掌心貼著一塊青磚。
云綺月見狀,悄悄起身,借著為柳萱兒掖被角的動作靠近墻角。她蹲下身,從發(fā)間取下一枚銀簪,以簪尖輕輕劃開地面裂縫邊緣的腐土。
一道暗紅線條露了出來。
不是刻痕,也不是霉斑。那紋路歪斜扭曲,像是用血畫成,邊緣還在微微蠕動,如同活物呼吸般起伏。她心頭一沉——這是蝕骨咒印,魔族用來標記獵物或激活陷阱的邪陣。
她立刻縮手,退回到土炕邊。這次她不再掩飾,直接咬破指尖,在掌心畫了個封字訣,然后將手掌貼在柳萱兒背上,試探體內(nèi)魔氣走向。果然,那股陰寒之力正隱隱與地面符文共振,雖未失控,但已被悄然牽引。
她抬頭看向葉凌軒,嘴唇微動,無聲道:“陣眼在梁上?!?/p>
他微微頷首,目光仍不離門縫。他右手緩緩松開劍柄,改用左手在地上劃了兩道短痕,又點了點自己的肩——示意若動手,只能由她主攻,他負責牽制。
云綺月點頭,開始調(diào)息。她不敢運轉(zhuǎn)大周天,只敢將殘存靈力聚于丹田,一點點引向雙掌。每一次凝聚都像在砂石中抽絲,經(jīng)脈傳來陣陣鈍痛,但她咬牙撐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不是剛才那種輕微摩擦,而是整齊的踏地聲,由遠及近,節(jié)奏穩(wěn)定。三人……或者更多。步伐落地時帶著一種沉悶的回響,像是靴底裹了鐵皮。
葉凌軒身體瞬間繃緊。他慢慢抽出斷劍,卻不放在手中,而是輕輕橫擱在門前那根木棍下——那是他們臨時搭的警戒桿,一旦有人推門,木棍會滑落,帶動劍身震動。
云綺月也停下了運功。她迅速從袖中取出最后一張靜音符,貼在自己唇邊,隨即伸手抓過柳萱兒的手腕,另一只手覆上地面符文起點處。
她的掌心剛接觸那紅線,整條紋路突然一燙。
她猛地吸氣,差點叫出聲。符文活了,能量正沿著地下脈絡向上匯聚,速度比預想快得多。她立刻催動封字訣,強行壓制那股涌動,同時傳音入密:“別讓他們進門,否則陣法必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