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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6章 賢聲日?。ǖ?頁）

儀鳳三年秋，洛陽宮城，天高云淡，卻掩不住朝堂之上日漸微妙的氣息。太子李賢于東宮明德殿內(nèi)，正召集詹事府屬官及部分門下省、中書省的年輕官員，商議政務(wù)。殿內(nèi)焚著清雅的檀香，卻壓不住那份躍動的思辨之火。

議題源于一樁糾纏數(shù)年的舊案——先帝朝某勛貴之后，倚仗門蔭，侵占河南府境內(nèi)良田數(shù)百頃，涉及農(nóng)戶數(shù)十家，歷任地方官皆因牽扯權(quán)貴，或拖延不辦，或裁斷不公。卷宗如今擺在了監(jiān)國太子的案頭。

李賢身著杏黃色常服，坐于主位，面容清俊，眉宇間已褪去不少青澀，多了幾分沉毅。他并未急于定論，而是令眾人各抒己見。

“殿下，此案牽涉甚廣，涉事勛貴與朝中多位老臣皆有姻親故舊，依臣之見，不若稍作申飭，令其退還部分田產(chǎn)，平息民怨即可，以免震動太大?！币晃惠^為持重的老成官員斟酌著開口。

話音剛落，一位年輕的左拾遺便抗聲道：“此言差矣！律法之前，當人人平等。勛貴之后便可肆意妄為，侵占民產(chǎn)，則國法威嚴何在？《建言十二條》亦強調(diào)‘勸農(nóng)桑，安民生’，若連農(nóng)戶賴以生存的田畝都保不住，新政豈非空談？臣以為，當嚴格依律，勒令全數(shù)退還，并依情節(jié)罰沒部分家資，以儆效尤！”

殿內(nèi)頓時議論紛紛，各有主張。

李賢靜靜聽著，待眾人聲音稍歇，方緩緩開口，聲音清朗而穩(wěn)定：“諸卿所言，皆有道理。持重者慮及朝局穩(wěn)定，激進者維護律法尊嚴。然，孤以為，此案關(guān)鍵，不在‘罰’之輕重，而在‘斷’之公允，更在于能否借此立一標桿，申明朝廷抑制兼并、保護民產(chǎn)之決心。”

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引經(jīng)據(jù)典：“《尚書》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太宗皇帝亦曾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勛貴倚仗祖蔭，不思報國，反侵奪民脂民膏，此風絕不可長。若此次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則天下豪強競相效仿，黎民百姓何以為生？朝廷威信又何存？”

他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決斷：“故此案，當徹查！所有被侵占田產(chǎn)，須全數(shù)核實，歸還原主。涉事勛貴，除退田外，依律繳納罰金，并削其部分不涉軍功的恩蔭特權(quán)。孤會親自將此決斷上奏天皇、天后。至于可能引發(fā)的震動……”

李賢嘴角泛起一絲冷峻的弧度，“正可借此看看，這朝堂之上，還有多少人，心中裝的不是朝廷律法、天下民生，而是一己之私，門戶之見！”

此言一出，滿殿皆靜。隨即，那些年輕官員眼中爆發(fā)出欽佩的光芒，即便是原先主張持重的官員，亦覺太子所言在理，且魄力非凡。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朝野。清流士林為之振奮，贊譽太子“剛明果決，有太宗遺風”。這些聲音，自然也通過各種渠道，一絲不落地匯入了大明宮深處。

上官婉兒端坐于詔敕房內(nèi)，手執(zhí)紫毫，正將一份關(guān)于此案輿論動向的簡報送要摘錄。她筆下如飛，將“太子賢聲”、“清流歸心”、“勛貴側(cè)目”等關(guān)鍵詞一一列出，字跡娟秀而精準。偶爾停筆，她會抬起眼簾，望向窗外洛陽宮城的方向，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淡的思量。太子殿下這番作為，在這秋意漸深的時節(jié)里，只怕會在這九重宮闕中，激起不小的波瀾。而她，只需將這波瀾的初影，如實呈報于那鳳座之上的天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