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你說你比姑娘學(xué)的東西還多?!甭烦鑶柕溃骸澳悄銖男∝M不是很累?”
“家里就我這么一個女兒。”周靜姝嘆了口氣:“我爹在有了我之后,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生孩子了,這事我問過我娘,我娘也沒說怎么回事,后來我也就不問了,既然救我這一個姑娘,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招贅一個女婿進(jìn)門,有了孩子之后可以繼承周家的家業(yè),既然是招贅女婿,那我會的東西肯定要比一般人多才行,要不然壓制不住招贅的女婿,周家那就不是周家了。”
“招贅?”路朝歌愣了一下:“當(dāng)初爹娘見了我之后,不會是起了招贅的心思了吧?”
“沒有。”周靜姝搖了搖頭:“爹其實把你看的很明白,你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做上門女婿的,別的我敢說,但是我爹看人向來都是挺準(zhǔn)的,他第一次見你之后,他就說過,說你這種人,要么把天捅破了,要么就把地捅穿了,你要干的事不是我們一個小小的周家能控制的住的,就算是能讓你入贅我們周家,最后這周家也會姓路。”
“?。俊甭烦枧ゎ^看向周靜姝:“你早說??!我是可以入贅的,吃軟飯這么好的事,我路朝歌還是很喜歡的?!?/p>
“你就胡說八道吧!”周靜姝笑著說道:“見到你的第一次,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惹的,那時候你還穿著將軍甲呢!雖然那套將軍甲在你身上不太合身,但是我能看的出來,只要給你一絲絲的機(jī)會,你就能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p>
“我可沒你說的那么厲害?!甭烦枵f道:“我當(dāng)時真的就是為了活下去,若不是把我逼到份上,我不會干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的,九死一生的活不好干?!?/p>
“你也就是嘴上說說。”周靜姝趴在路朝歌的肩膀上,輕聲說道:“你是什么樣的人,難道我這個和你同床共枕七年的人能不知道嗎?想活下去不過就是你的借口而已,就算是沒有那些外部因素,你也會走上這條路?!?/p>
“為什么這么說。”路朝歌問道。
“你心里的仁慈不允許你一輩子當(dāng)一個富家翁?!敝莒o姝說道:“你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流民死在你的眼前的,你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天下被世家大族繼續(xù)把控,你的野心在民、在天下而不再自己。”
“而其他人的野心,他們要的只是那種高高在上被萬人膜拜的感覺,他們不在乎百姓如何,天下如何。”周靜姝繼續(xù)說道:“這樣的人若是坐了天下,你路朝歌就是第一個跳出來造反的,你這人的仁慈心太大了,大到容不下那些蠅營狗茍的人坐在龍椅上。”
“你這說的,我都快成圣人了?!甭烦璞恢莒o姝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掬起一捧熱水潑在臉上,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我可沒想那么多,就是覺得,人不能光為自己活著,尤其是手里有了點能力之后?!?/p>
“這就是你與眾不同的地方?!敝莒o姝拿起水瓢,慢慢將溫水澆在他的背上,沖掉搓下來的泥垢:“別人有了能力,想的是如何攫取更多,鞏固自身。你想的卻是如何讓這世道變得像點樣子。朝歌,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看著你,既覺得驕傲,又覺得心疼。你扛著太多東西了?!?/p>
路朝歌沉默了片刻,浴桶里的熱氣氤氳上升,模糊了他剛毅的眉眼。
“扛習(xí)慣了。”他輕聲道:“再說了,不是還有大哥,還有你,還有那么多兄弟們在嘛!又不是我一個人在扛。”
“是,我們都在?!敝莒o姝放下水瓢,拿起布巾,輕柔地替他擦拭寬闊的后背:“所以,你也別什么事都沖在最前面。適當(dāng)?shù)淖寗e人去接手一些你手里的事情?!?/p>
“能者多勞嘛!”路朝歌笑了笑:“對了,我閨女在宮里學(xué)什么呢?這么用功?一大早就去,課業(yè)還多?”
周靜姝知道他的心思,無奈地嘆了口氣,順著他的話說道:“還能學(xué)什么?文史經(jīng)典、詩詞歌賦、禮儀規(guī)矩,還有騎射武藝。很多東西都是她要學(xué)的,你以為千金大小姐是那么容易當(dāng)?shù)模康玫降臇|西多,付出的代價也大,就像是我當(dāng)年一樣,不過我覺得我好像學(xué)的確實有些太多了。”
路朝歌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凝語這孩子……也太較真了。我路朝歌的閨女,快樂長大最重要,學(xué)那些勞什子規(guī)矩作甚?又不是要她去和親或者當(dāng)什么女官。騎射武藝學(xué)學(xué)挺好,強(qiáng)身健體,關(guān)鍵時刻也能自保。其他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學(xué)都學(xué)了,就繼續(xù)學(xué)吧!”
“你呀,就是太寵她?!敝莒o姝搖頭:“凝語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這樣的人家,孩子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著?,F(xiàn)在你疼她,由著她性子,將來若是因此被人詬病,說她缺乏教養(yǎng),損的還是你的顏面,傷的還是她的名聲?!?/p>
“我的顏面不需要靠閨女來掙!”路朝歌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路朝歌的臉面,是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打出來的,是跟著大哥一點一點治理這天下掙來的!誰敢說我閨女沒教養(yǎng),先問問我手里的刀答不答應(yīng)!”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絲憧憬:“我就希望咱閨女,能像這王府庭院里那棵海棠樹一樣,自由自在地生長,想開花就開花,想結(jié)果就結(jié)果,不必被修剪成別人期望的樣子。她將來想做什么,只要不違背道義,不禍害百姓,我都支持。招贅也好,出嫁也罷,或者一輩子不嫁人,就在家陪著你我,都行!只要她開心。”
周靜姝看著他眼中閃爍的光芒,那是屬于一個父親最純粹的期望,心中不由一軟。她何嘗不希望女兒無憂無慮?只是身處他們這樣的位置,有些事,終究難以免俗。
“好好好,都依你。”周靜姝最終妥協(xié)般地笑了笑:“不過,該學(xué)的還是要學(xué),我們可以不要求她精通,但至少要讓她明白道理,知道分寸。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甭烦铦M意地笑了,重新趴回桶沿,“媳婦,再用點力,左邊,對,就那兒,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