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29章 死不瞑目（第1頁）

我這輩子再也不敢碰紅色的雨傘，也不敢在深夜聽樓道里的腳步聲——這些事過去快十年了，可每次想起，后背還是會冒出一層冷汗，那些細(xì)節(jié)清晰得像昨天剛發(fā)生。

2015年我剛畢業(yè)，在老家縣城找了份文員工作。我媽托人給我找了個住處，是老城區(qū)的一棟六層居民樓，四樓西側(cè)的一戶。房子是我遠(yuǎn)房姨媽的，她跟著兒子去了外地，空了好幾年，讓我先住著，等穩(wěn)定了再做打算。第一次去看房時是下午，陽光挺好，可走進(jìn)樓道就覺得陰森森的，墻壁上斑駁脫落，樓梯扶手銹跡斑斑，踩上去咯吱作響，每層樓的聲控?zé)舳疾惶`，得使勁跺腳才會亮一下，還沒等走到下一層就滅了。

姨媽臨走前特意叮囑我：“晚上別開最里面那間臥室的門，里面堆了些舊東西，積了灰，你也不用打掃?！蔽耶?dāng)時沒當(dāng)回事，只覺得是長輩心疼我，怕我受累。搬進(jìn)去的第一天，我收拾到傍晚，累得滿頭大汗，想打開那間臥室透透氣，可轉(zhuǎn)了轉(zhuǎn)門把手，發(fā)現(xiàn)是鎖著的。姨媽沒給我鑰匙，我也就沒再強(qiáng)求，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住進(jìn)去的第一周還算平靜，除了樓道里偶爾傳來的奇怪聲響，沒什么特別的。直到第七天晚上，我加班到十一點(diǎn)多才回家。走進(jìn)樓道時，我使勁跺腳，聲控?zé)魠s沒亮，往常至少會閃一下。我掏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光柱在黑暗中晃來晃去，照得樓梯臺階上的灰塵清晰可見。走到三樓和四樓之間的平臺時，我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拖鞋在走路，“啪嗒、啪嗒”，緩慢而有節(jié)奏。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棟樓里住的大多是老人，這么晚了誰還會上下樓？我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腳步聲也停了。等我繼續(xù)往上走，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始終跟在我頭頂上方，不遠(yuǎn)不近。我加快腳步，幾乎是跑著沖上四樓，掏出鑰匙趕緊開門，反手鎖上門的瞬間，我聽見頭頂?shù)哪_步聲停在了我家門口，像是有人站在門外。

我靠在門后，心臟狂跳不止，過了好一會兒，沒聽見敲門聲，也沒聽見其他動靜，才慢慢緩過神來，安慰自己可能是聽錯了，或許是樓里的管道聲?？蓮哪翘炱穑婀值氖戮徒佣B三地發(fā)生。

有天早上，我起床后發(fā)現(xiàn)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把紅色的雨傘。那傘很舊，傘面是那種俗氣的大紅色，邊緣有些磨損，傘柄是黑色的塑料，已經(jīng)有些開裂。我確定自己沒買過這樣的傘，姨媽的東西都堆在鎖著的臥室里，這傘是從哪來的？我以為是哪個鄰居放錯了，可問了樓里的幾戶人家，沒人承認(rèn)丟了紅傘。我想把傘扔掉，可剛拿到樓下垃圾桶旁，就覺得心里發(fā)慌，像是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只好又把傘拿回了家，放在了陽臺的角落里。

自從這把紅傘出現(xiàn)后，樓里的聲控?zé)魪氐讐牧耍还茉趺炊迥_都不亮。每天晚上回家，我都得靠著手機(jī)手電筒照明，樓道里靜得可怕，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更奇怪的是，我開始頻繁地做噩夢，夢里總是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她穿著白色的衣服，手里拿著那把紅傘，站在樓道的黑暗處，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可我始終看不清她的臉。

有一次，我半夜被尿憋醒，起床去衛(wèi)生間。經(jīng)過客廳時，我瞥見陽臺的方向有一道紅光。我心里一驚，難道是進(jìn)賊了？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見那把紅傘竟然自己撐開了，立在陽臺的角落里，紅色的傘面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我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就跑回臥室，蒙著頭躲在被子里，直到天亮都沒敢再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鼓起勇氣去陽臺看，紅傘已經(jīng)合上了，就像沒人動過一樣。我越想越害怕，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些奇怪的事。我媽在電話里罵我不懂事：“肯定是你自己嚇自己，那房子我小時候住過，一直好好的?！笨伤€是不放心，讓我表哥當(dāng)天下午過來看看。

表哥是做裝修的，膽子大，他來的時候帶了把錘子，說要把鎖著的臥室門撬開看看。我本來有點(diǎn)猶豫，可實在受不了這些怪事，就同意了。門鎖生銹得厲害，表哥費(fèi)了好大勁才撬開。門打開的瞬間，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堆滿了舊家具和雜物，落了厚厚的一層灰。表哥拿著手電筒在里面照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在墻角看到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

我們把木箱打開，里面裝著一些舊衣服和照片。照片已經(jīng)泛黃，大多是姨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還有幾張是陌生女人的照片。那女人穿著八十年代的服裝，長得很漂亮，眼睛很大，可眼神看起來有些幽怨。我拿起一張照片，背面寫著“淑芬，1988年夏”。表哥說：“這應(yīng)該是姨媽的朋友吧，可能是以前放在這的?！?/p>

我們沒在臥室里找到其他奇怪的東西，表哥安慰我說：“沒事，就是些舊東西，你別自己嚇自己。那把紅傘肯定是以前住在這里的人落下的，扔了就行?！碑?dāng)天下午，表哥就幫我把紅傘扔到了城外的垃圾場，還在門口貼了張符，說是從廟里求來的。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沒想到，更可怕的事還在后面。

扔了紅傘的第三天晚上，我正在臥室里看電視，突然聽見客廳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我以為是陽臺的水龍頭沒關(guān)緊，起身去看，卻發(fā)現(xiàn)陽臺的水龍頭是關(guān)著的。那“滴答”聲是從門口傳來的，我慢慢走過去，透過貓眼往外看，樓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就在這時，“滴答”聲突然停了，緊接著，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啜泣聲，是女人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起來格外凄涼。我嚇得渾身發(fā)抖，趕緊退后幾步，不敢再看貓眼?？蘼暢掷m(xù)了大概十幾分鐘才停，之后又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慢慢向樓下走去。

第二天，我鼓起勇氣問樓下的張奶奶，昨天晚上有沒有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張奶奶嘆了口氣，說：“姑娘，你是不是也遇到怪事了？這棟樓里，以前死過一個女人?！蔽倚睦镆痪o，趕緊追問詳情。

張奶奶告訴我，三十年前，這棟樓里住著一個叫淑芬的女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淑芬長得漂亮，可命不好，結(jié)婚沒多久，丈夫就意外去世了。她一個人住在四樓，也就是我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子里。鄰居們都說她性格孤僻，很少出門。1988年的夏天，一場暴雨過后，有人發(fā)現(xiàn)淑芬死在了樓道里，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把紅傘。警察來調(diào)查過，說是意外摔倒撞到了頭，可鄰居們都議論紛紛，說她是被人害死的，死得不明不白，怨氣很重。

“她死的時候，就穿著一件白衣服，手里的紅傘被雨水泡得濕透，臉上還帶著眼淚?！睆埬棠痰穆曇粲行╊澏?，“從那以后，這棟樓里就經(jīng)常發(fā)生怪事，晚上總有人聽見樓道里有女人的哭聲，還有人見過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拿著紅傘在樓道里走。后來住在這里的幾戶人家，都因為害怕搬走了，你姨媽也是因為這些事，才跟著兒子去了外地。”

我聽到這里，渾身冰涼，原來照片上的淑芬，就是死在這棟樓里的女人。她手里攥著的紅傘，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把。難怪我扔了紅傘，她會來找我，她是死不瞑目啊。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腦子里全是淑芬的樣子和張奶奶說的話。凌晨三點(diǎn)多，我突然聽見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嚇得不敢睜眼，感覺有一陣?yán)滹L(fēng)飄了進(jìn)來，緊接著，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雨水味，和那天在樓道里聞到的味道一樣。

我偷偷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我的床邊，她的頭發(fā)很長，濕漉漉的，垂在肩膀上，臉上掛著水珠，像是剛從雨里走出來。她的手里，拿著那把熟悉的紅傘，傘面滴著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我嚇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她慢慢彎下腰，我看清了她的臉，就是照片上的淑芬，她的眼睛很大，眼神幽怨，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在哭。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悲傷：“我的傘，你為什么要扔了它？”

我想說話，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我感覺像是被冰錐刺了一樣，刺骨的寒冷順著臉頰蔓延到全身。就在這時，她的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眼睛里流出紅色的液體，像是血一樣，她尖叫著：“我死得好慘！我好恨啊！”

我嚇得大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渾身都是冷汗。窗外已經(jīng)亮了，太陽升了起來，臥室里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也沒有紅傘，只有地板上有一小片水漬，像是被雨水打濕過。

我再也不敢住在那里了，當(dāng)天就收拾了東西，搬到了公司的宿舍。臨走前，我給淑芬燒了些紙錢，還在樓道里放了一把新的紅傘，對著空氣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安息。”

后來，我再也沒回過那棟舊樓。偶爾聽老家的人說，那棟樓里的怪事還是時有發(fā)生，晚上依然能聽見女人的哭聲和腳步聲。有人說，淑芬的怨氣太重，一直沒散去，她還在找那把紅傘，還在等著有人能為她伸冤。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扔了那把紅傘，會不會就不會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可我知道，淑芬的悲劇不是一把紅傘能改變的，她死不瞑目，心里的怨恨太深，才會一直徘徊在那棟舊樓里。

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輕易碰別人的東西，尤其是那些來路不明的舊物。我也常常告誡身邊的人，有些地方，有些東西，看似普通，背后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和無法化解的怨氣。有些恐懼，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的，就像那些死不瞑目的靈魂，它們或許就在我們身邊，等著一個機(jī)會，訴說自己的委屈和怨恨。

直到現(xiàn)在，我每次看到紅色的雨傘，都會忍不住想起淑芬那張幽怨的臉和她眼睛里流出的血淚。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也不知道淑芬的怨氣什么時候才能散去，只希望有一天，她能放下仇恨，真正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