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27章 湄洲島媽祖娘娘（第1頁）

我至今不敢再看媽祖畫像，尤其是那種邊角泛黃、帶著海腥味的舊畫。2018年媽祖誕辰前的那七天，我在湄洲島經(jīng)歷的一切，讓我徹底相信，有些民間傳言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而對神明的敬畏，從來都不該是一句空話。

那年我剛辭職，帶著攢下的一點錢想去海邊待一陣子，朋友阿杰在湄洲島有個親戚，是開漁家樂的，說可以讓我免費住，還能跟著漁船體驗捕魚。我當時只知道湄洲島是媽祖故里，想著能看看海、散散心，完全沒預料到會撞上那樣詭異的事。

到島的第一天，阿杰的親戚林伯來碼頭接我。林伯五十多歲，皮膚黝黑，手上滿是老繭，說話帶著濃濃的閩南口音。路上他反復叮囑我：“島上規(guī)矩多，尤其是快到媽祖誕辰了，穿衣要端莊，別露胳膊露腿的；進媽祖廟不能帶葷腥，也別東張西望亂說話?！蔽耶敃r覺得老人家迷信，隨口應著，沒往心里去。

漁家樂就在海邊，是棟兩層小樓，我住二樓靠海的房間。窗戶推開就是蔚藍的海面，遠處能看到媽祖祖廟的金頂，風里帶著咸濕的氣息，倒確實讓人舒心。可住了沒兩天，我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刷手機，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嗚嗚”的聲音，像有人在哭，又像風聲穿過縫隙的嘯叫。我以為是起風了，可推開窗戶一看，海面上風平浪靜，月光灑在水面上，連一點波紋都沒有。那哭聲卻越來越清晰，像是就在樓下的沙灘上。我順著窗戶往下望，沙灘上空蕩蕩的，只有幾艘漁船泊在岸邊，纜繩垂在水里，一動不動。

正覺得奇怪，哭聲突然停了。我剛要關窗戶，眼角余光瞥見沙灘盡頭的礁石旁，站著個穿藍色布衫的女人。她背對著我，長發(fā)披在肩上，身形單薄，像是在望著大海。我心想這么晚了怎么還有人在海邊，剛想喊一聲，那女人突然不見了，就像被海水吞沒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我嚇了一跳，以為是眼花了，趕緊關了窗戶拉上窗簾?？赡且灰?，我總覺得房間里有股淡淡的海腥味，夾雜著一絲香火味，翻來覆去睡不著。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聲音很輕，像是在念什么經(jīng)文，又像是在低聲啜泣。

第二天一早，我跟林伯說起這事，林伯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抽著煙，半晌才說：“那片礁石叫‘望歸礁’，以前有個漁婦，丈夫出海捕魚沒回來，她每天都去那里等，最后投海自盡了。老一輩說，她的魂還在那里，尤其是媽祖誕辰前后，會出來找回家的路?！蔽衣牭妙^皮發(fā)麻，可心里還是有點不信，覺得可能是林伯編故事嚇唬我。

沒想到，更詭異的事還在后面。

第三天下午，我跟著林伯的兒子阿強去媽祖祖廟上香。那天廟里人很多，到處都是香火味。我跟著人群拜了媽祖，正準備離開，看到角落里有個荒廢的偏殿，門虛掩著，里面似乎也供著一尊媽祖像。我好奇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里面灰塵滿地，蛛網(wǎng)遍布，那尊媽祖像比正殿的小一些，鎏金都掉了不少，露出底下的木頭紋理。

就在我伸手想摸摸佛像的底座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別碰！”我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一個老和尚，穿著灰色僧袍，面色嚴肅。他說自己是廟里的住持，指著佛像說：“這尊像是百年前的舊像，文革時被砸過，后來一直供奉在這里，香火雖少，但靈性還在。不敬的事，千萬做不得?！?/p>

我連忙收回手，道歉說自己一時好奇?？删驮谖肄D(zhuǎn)身的瞬間，眼角瞥見那尊佛像的眼睛好像動了一下，原本微閉的雙眼，似乎睜開了一條縫，正盯著我。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佛像還是原來的樣子，雙眼緊閉，神態(tài)安詳。住持嘆了口氣，遞給我一炷香：“燒柱香賠個罪吧，媽祖慈悲，但也容不得褻瀆。”

從祖廟回來后，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總覺得背后有人跟著。晚上睡覺，總能聽到房間里有腳步聲，從門口走到床邊，又慢慢走回去，可我一睜眼，房間里什么都沒有。更奇怪的是，我的右手開始發(fā)癢，起了一片小紅疹，越抓越癢，甚至有點潰爛的跡象。

林伯看到我的手，臉色變得很難看：“你是不是在廟里亂碰東西了？”我只好把在偏殿的事告訴了他。林伯趕緊去廚房拿了點雄黃酒，兌著清水給我洗手，一邊洗一邊念叨：“造孽啊，海邊的神明最是靈驗，不敬的后果可大可小?！彼f，以前有個外鄉(xiāng)人，來島上旅游時，在媽祖廟前說過不敬的話，還對著佛像拍照時比了不雅的手勢，結(jié)果回去的路上就遭遇了車禍，雖然沒生命危險，但腿斷了，躺了大半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右手的癢越來越厲害，甚至能聞到一絲淡淡的香火味，跟祖廟的味道一模一樣。迷迷糊糊中，我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哭聲，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我的窗邊。我嚇得不敢睜眼，蒙在被子里，直到天快亮才睡著。

第五天，媽祖誕辰的前一天，島上的氣氛越來越濃，到處都掛著紅燈籠，漁民們都在準備祭品，空氣中彌漫著香燭和食物的味道?？晌覅s越來越害怕，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那天下午，我在碼頭散步，看到幾個穿著藍色布衫的人，沿著海邊慢慢走。他們走得很慢，姿勢僵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最奇怪的是，當時明明下著小雨，可他們的衣服卻一點都沒濕，腳下也沒有水花。我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那些人突然不見了，只留下一張泛黃的媽祖畫像，掉在沙灘上，邊角還沾著海水，像是剛從海里撈上來的。

我趕緊撿起畫像，跑回漁家樂，把這事告訴了林伯。林伯拿著畫像，仔細看了半天，臉色凝重地說：“這是媽祖在尋魂啊。每年媽祖誕辰前后，海上漂泊的孤魂都會被引回來，能進祖廟的，就算有了安身之處?！彼f，以前有個老船長，也在祭典前夜見過這樣的“人”，那些都是海上遇難的漁民，媽祖會化作他們熟悉的樣子，把他們引回廟里。

林伯帶著我，拿著畫像去了祖廟，找到了那天的住持。住持接過畫像，放在供桌上，點燃三炷香，對著媽祖像拜了拜。他說，我的右手是因為觸碰了舊像，沾了“靈性”，而那些奇怪的景象，是因為我心有不敬，又恰逢媽祖尋魂，才會看到這些。

住持給了我一包香灰，讓我和著清水涂抹在右手上，又讓我在媽祖像前誠心懺悔。我照著做了，跪在蒲團上，心里又害怕又后悔，想著自己不該那么好奇，更不該對神明不敬。奇怪的是，當我磕完頭站起來時，右手的癢突然減輕了很多，潰爛的地方也開始結(jié)痂。

祭典當天，島上人山人海，鑼鼓喧天，漁民們抬著媽祖神像巡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虔誠的笑容。我跟著人群，也參與了祭拜，當香火的煙霧升起時，我仿佛看到媽祖像的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原諒我的過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穿藍色布衫的女人，笑著對我點了點頭，然后慢慢走進了媽祖祖廟，消失在煙霧里。醒來后，我的右手已經(jīng)完全好了，紅疹和潰爛都不見了，只留下一點淡淡的印記，像是被香火燙過的痕跡。

第七天，我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湄洲島。林伯送我到碼頭，遞給我一個小布包，里面是一塊刻著“平安”二字的黑礁石，還有一小瓶雄黃酒。他說：“帶著吧，海邊的東西，能保平安。記住，以后不管到哪里，對神明都要心存敬畏，就算不信，也不能不敬?！?/p>

坐船離開湄洲島時，我望著遠處的媽祖祖廟，心里百感交集。那七天的經(jīng)歷，像一場噩夢，卻又真實得讓人無法否認。我知道，很多人會覺得這是迷信，是我自己嚇自己，可只有我知道，那些哭聲、那些奇怪的“人”、還有右手的潰爛和香火味，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回來后，我把那塊黑礁石放在了書桌前，每次看到它，都會想起林伯的話。我也再也不敢隨便對神明說不敬的話，更不敢輕易觸碰寺廟里的神像。

后來，我在網(wǎng)上看到過很多關于湄洲島的傳說，有人說見過媽祖顯靈，有人說褻瀆神明會遭報應，還有人說祭典前夜會看到海上的孤魂。我知道，這些傳說不一定都是真的，但其中蘊含的敬畏之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大海變幻莫測，神明或許只是人們的精神寄托，但對自然的敬畏、對生命的尊重，從來都不該被輕視。就像林伯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以選擇不信，但絕不能不敬。有些底線，一旦越過，就可能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

直到現(xiàn)在，我再也沒去過湄洲島，但我總會在媽祖誕辰那天，點燃一炷香，遙祝平安。而那七天的經(jīng)歷，也成了我這輩子最難忘的記憶，時刻提醒著我，要對未知保持敬畏，對生命保持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