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淵躬身行禮,不卑不亢。
杜晦之這才緩緩抬起頭,將手中的文書放下,目光落在陸明淵身上。
他的眼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不悅。
他本就是三年前的榜眼,對當年那個壓了自己一頭的狀元至今耿耿于懷。
如今,一個年僅十二歲的新科狀元,竟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這攪動朝堂的“漕海一體”。
最重要的是,這國策還是出自這少年之手,他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
在他看來,這陸明淵不過是走了運,拜了個好老師。
那篇策論,若無林瀚文在背后指點斧正,一個黃口小兒如何能寫得出來?
不過是拾人牙慧,沽名釣譽罷了。
自己苦讀十數(shù)載,翰林院坐了三年冷板凳,才換來一個知府。
他陸明淵,憑什么?
這股積壓已久的不平衡,在此刻盡數(shù)化作了唇邊的冷笑。
“陸同知,你可算是到了?!?/p>
杜晦之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說道。
“本官與你同日出京,卻比你早到了三日。怎么,莫非是京城繁華,讓陸同知流連忘返?”
“還是陸同知覺得新科狀元之尊,可以不將這區(qū)區(qū)數(shù)千里路程放在眼里,一路游山玩水而來?”
話語尖銳,如同一根根鋼針,直刺人心。
這便是他準備好的下馬威。
他以為,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面對上官如此嚴厲的詰問,必然會驚慌失措,躬身請罪。
然而,陸明淵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少年清秀的臉上沒有半分惶恐,他只是靜靜地聽著。
待杜晦之說完,才抬起眼眸。
“府尊大人說笑了。”
陸明淵的聲音依舊平靜。
“不過三日之差,或許是下官的馬車不如大人的腳程快,又或許是路上偶遇風雨,耽擱了些許功夫。”
“大人不必如此言辭尖銳。”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zhuǎn)得鋒銳起來。
“我等奉旨辦差,為的是推行‘漕海一體’的國策,為的是這溫州一府的百姓安寧?!?/p>
“早到三天,國策不能立刻推行;晚到三天,國策也不會就此耽誤?!?/p>
“大人身為一府主官,心心念念的,竟是這三日之差,而非國事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