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戴纓開口,陸崇把筷一丟,立在半榻上,看著行鹿軒的幾個下人,大聲道:“我不回去,你們帶話給我父親和祖母,想讓我回去,可以,讓那奴才滾出去,再來接我?!?/p>
行鹿軒的下人們相互看看,為難起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這么僵持著。
白日,戴纓聽陸溪兒說了一嘴,知道這孩子嘴里的“奴才”說的是蓮心,再往他面上瞅了一眼,覺著有些怪異。
陸崇這孩子的脾氣不好說,有時挺乖順的,有時又乖張。
“你們?nèi)セ厝隣數(shù)脑?,就說哥兒今夜在一方居歇了?!贝骼t開口道。
那行鹿軒的幾個下人聽此一說,哪敢再遲疑,當(dāng)下應(yīng)聲退下了。
待幾人走后,戴纓讓人把側(cè)屋重新收拾一番,燒上暖壁,再轉(zhuǎn)頭對陸崇說道:“快吃,一會兒面該坨了?!?/p>
“姐姐,我今兒真在這里歇息?”
“怎么?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他們還未走遠……”
陸崇趕緊拈起筷箸,說道:“愿意的,愿意的,崇兒以后就住在一方居?!?/p>
戴纓笑著搖了搖頭,待他用罷飯,又叫丫鬟們侍候他梳洗,然后牽著他去了側(cè)屋。
陸銘章執(zhí)掌軍政,三衙中馬軍都指揮使的李賀于家中設(shè)宴,專邀這位上司,并請了殿帥朱維,還有步帥徐盛,等其他武將作陪。
初時,他們對這位年輕的樞密使并不服氣,一來這人太過年輕,二來,他們?nèi)私允钦?jīng)經(jīng)的武將出身,不得不遵守大衍典制,被文職統(tǒng)管壓制。
那些個文職,嘴頭子厲害,文縐縐的話一套接一套,哪里懂得行軍之事。
然而,自打他們打贏羅扶國,那些不滿再沒有了,身上的血再次熱騰起,只想再戰(zhàn)。
屋室里亮如白晝,一張大桌面,桌上壘疊著豐盛的佳肴,桌邊侍立著遞酒的侍女。
桌上眾人圍坐,陸銘章端坐上首,其他武將依次序告了座。
身為東道的李賀先起身,走到陸銘章身側(cè),舉杯敬酒:“大人貴步下臨,肯賞臉前來,卑職先敬一杯?!?/p>
說著,仰脖干了一盞,侍女向前續(xù)酒,李賀舉過第二盞:“大人隨意,卑職再敬一杯?!?/p>
正在這時,身為殿帥的朱維站起身,指著李賀笑道:“你倒會來,分明自己想喝,一盞又一盞地來,咱們陸院還一杯未碰呢,他就慌了,生怕人跟他搶似的?!?/p>
一語畢,席間眾武將朗聲大笑起來。
陸銘章亦笑道:“李大人的盛情濃,酒意更濃?!?/p>
眾人都知李賀是個好酒的,從前有朝食飲酒的習(xí)慣,直到有一次陸銘章傳他前去問話,人還未至,就聞得他一身酒氣,氣得陸銘章的臉色當(dāng)場沉了下去。
因顧著他的臉面,沒責(zé)他,但有了那一次,李賀再不敢朝食飲酒了,只在下值后盡飲。
陸銘章示意李賀坐回,然后站起,舉杯,再將杯中酒傾于地上,聲音沉渾:“這頭一盞,敬我大衍埋骨沙場的英靈?!?/p>
眾將齊刷刷起身,神色凜然,默然將杯中酒澆入地面。
一旁的李賀從侍女手中接過酒,親身為陸銘章續(x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