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讓這種搬弄是非之人侍在祖母身邊,無異于養(yǎng)虎為患,欺祖母耳根子軟,怎能讓這種人留在府里……”
陸婉兒兩眼濕紅,說得正聲情并茂,上首的聲音驟然把她打斷。
“我說的?!?/p>
陸婉兒一臉愕然,怔了半晌,磕巴道:“什么……父親剛才說什么?”
陸銘章將胳膊憑著右側(cè)扶手,松下肩膀,一字一頓道出:“我同老夫人說的,我向老夫人告的狀,可不可以?”
陸婉兒仍沒有反應,面色白了又白,喉嚨像卡著東西,說不出一句話。
“無禮無識,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乖張刻薄,毫無一點待客之道……”
陸銘章每說一句,陸婉兒的臉就白一分,直到后面陸銘章又道,“如今再加兩條,混淆是非!品性不端!”
陸婉兒心神搖顫,強撐著說道:“必是那起子小人到父親面前亂嚼舌根?!?/p>
“為父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何須旁人告知我,本想給你留些臉,讓老夫人提點幾句,你反告到我面前來?!”
陸銘章又道,“自你幼時入府,不論是我還是老夫人,從不曾對你有半點苛待,到了年紀,特意為你請了女先生并教養(yǎng)嬤嬤,現(xiàn)下看來,好的沒學著,盡耍些陰私伎倆,哪有官戶娘子的半點禮范和體統(tǒng)!”
陸婉兒有些怕了,一連受了兩回訓責,她從父親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這失望叫她心里又慌又懼。
若她失去父親和祖母的庇護,才是最大的災難,得不償失,只有趕緊認錯,方能博得父親的憐惜和寬容。
“婉兒錯了,婉兒知錯了,父親大人莫要氣惱,婉兒不敢了。”
陸銘章還算了解自己這個女兒,或者說他更了解人性。
如此無心地道歉,同剛才一臉嫌惡的姿態(tài)全然兩派,必不是真心悔過。就算他再說多些,她也不見得能聽進去。
這種任性霸道的心性一旦養(yǎng)成,非朝夕可改,必要吃過一番苦,栽過大跟頭,才能明曉其中道理,端看時間早晚罷了,早些了悟,還有得救,悟晚了,余生唯有坎坷。
“你若真對老夫人有心,常去陪她,而不是自己一邊貪玩,一邊怨恨旁人?!?/p>
這會兒陸銘章說什么,陸婉兒應什么,半句不敢頂撞。
“是,女兒知道了?!?/p>
陸銘章看向陸婉兒,又道:“今日之事是你無禮在先,現(xiàn)下晚了,待明日,去給戴小娘子賠不是?!?/p>
“父親!”陸婉兒睜愣著眼,有些不可置信。
“怎的,不愿意?”陸銘章淡淡一句。
陸婉兒咬著唇,低聲道:“愿意,女兒愿意?!?/p>
“下去罷?!?/p>
陸婉兒應聲退下。
待陸婉兒走后,陸銘章從桌后起身,走出房門,長安提燈隨在身后,兩人行到葡萄架前。
“前些時已掐了須?!遍L安說道。
陸銘章“嗯”了一聲,眼睛在綠枝嫩葉上來回巡視,然后伸出右手,一旁侍候的美婢趕緊把剪具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