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藍(lán)越再沒出現(xiàn),可又好像無處不在。西餐廳、醫(yī)院……即便在出租屋,當(dāng)她脫下身上的衣服時(shí),還能瞧見肌膚上殘留的指印。
那股清透濃郁的薄荷氣息緩慢滲透著她、侵蝕著她,令她也隱約沾染上絲縷同樣的氣味。
她幾乎每天都去探望許童,帶上一束鮮艷的花朵,點(diǎn)綴慘白的病房。
她也同樣會分給隔壁床的泥瓦匠夫婦一枝。
那位中年女人已經(jīng)開朗許多,拉著陳冬用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講了許多家里閨女的故事。
陳冬面頰漾著笑意,安靜地聽著。
直至掃了眼墻上的掛鐘,才慌張地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我得上班去了。”
她踏出房門,身子一頓,回頭沖女人道:“明天見?”
女人笑瞇瞇地看著她,粗糙的大掌在空中揮了揮:“明兒見。”
陳冬抄了條小路,腳步匆匆往公交站牌走。
電瓶車自行車雜亂地?cái)[放著巷子里,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干涸出幾片深淺不一的污漬,墻角隨意擲著幾枚煙頭啤酒瓶。
巷口的電線桿上貼滿了牛皮癬似的小廣告,邊緣高翹著,風(fēng)一吹便簌簌作響。
一道清瘦的身形就蹲在電線桿下頭。
輕薄的米白色襯衫隨意披在寬闊的肩背上,緊致流暢的背肌弓起條慵懶的弧度。一截截凸起的脊骨在布料下清晰可見,兩片肩胛骨銳利如蝶翅般隨著動作微微翕動。
炭灰色闊腿西褲垂墜在深棕色皮鞋上,棕色細(xì)窄的皮帶緊卡著窄瘦的腰身。
陳冬掃了眼那即將拖在地面的衣擺,迅速斂起眉眼,腳步不停。
她剛踏出巷子,身后忽然響起道熟悉的話聲。
懶洋洋地、黏糊而沙啞的嗓音,正流利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腔調(diào)透著憤怒的焦躁,正嘰里咕嚕地從電線桿下傳來。
陳冬身形一頓,回過頭去。
一張漂亮精致的面容映入眼瞳。
高挺的眉骨與鼻梁、鋒利的頜骨與嫣紅的薄唇。柔和的日光映照著那雙深邃的杏眼,纖長濃密的眼睫半掩住雙墨綠的眼瞳,在眼瞼處投下小片陰翳。
及肩的黑色發(fā)絲略有些曲卷,蓬松地?cái)n在面龐,將白皙的肌膚襯得近乎透明。
——是那夜從公園的湖泊里冒出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