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流求會議上未能宣之于口卻如同毒刺般扎在所有人心頭的答案!
陳太初依舊平靜。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清茶湊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口。
冰涼的茶水滑入喉管帶著一絲苦澀的回味。
他放下茶盞目光緩緩抬起落在白玉娘那雙燃燒著怒火與委屈的丹鳳眼上。
“左渡島的銀礦”他聲音低沉,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瀾,“就在那里。挖與不挖煉與不煉賣與不賣價高價低我何曾管過?何曾問過?”
他目光如電,直視白玉娘眼底,“大宋只要足色的官銀!按時繳納的稅賦!至于中間的開采損耗提煉成本運輸損耗乃至層層盤剝的利潤是多是少是你白玉娘的!是你漕幫上下數萬兄弟的!我陳太初可曾伸手要過一文?!”
他身體微微前傾玄色衣袍在燈下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住白玉娘!
“南洋商幫柳家馬六甲我為何不管?!”他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刀刮骨!“因為管不??!更因為不該管!”
“海上行船!不比內河!風高!浪急!海盜!暗礁!瞬息萬變!今日定下的規(guī)矩!明日一場風暴!就能掀翻!一個指令從汴梁傳到馬六甲!黃花菜都涼了!讓他們自己去吵!去爭!去平衡!去找到那條在風浪與利益夾縫中生存的路!這才是活路!這才死不了人!”
他猛地起身!玄色身影如同山岳拔地而起!壓迫感瞬間充斥整個暖閣!
“你委屈?!覺得我召集議會定鐵律是在收權?!在綁你們的手腳?!”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窗外那片翻滾的墨綠色河面!“那你看看羅江!看看他在議會上那副要拔刀相向的嘴臉!”
“安第斯銅山!是我?guī)业降?!‘契約奴’船隊!是我千叮嚀萬囑咐,只此一次,默許他組建的!環(huán)太平洋航線!是我?guī)退蛲ǖ?!可他如今想干什么?!?/p>
陳太初聲音如同炸雷!震得窗欞嗡嗡作響!“獨占勞工!壟斷銅錠!甚至想把手伸進北美金山!把王奎的礦工都搶光!他羅江!還沒獨霸一方!就想著占山為王!當土皇帝了!他配嗎?!”
暖閣內死寂!
白玉娘渾身劇震!丹鳳眼猛地瞪圓!
臉上血色瞬間褪盡!羅江在議會上的囂張與私下里那些小動作她并非不知!
只是從未想到陳太初看得如此透徹!
更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赤裸地撕開!
陳太初緩緩坐回圈椅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疲憊與蒼涼
“玉娘你我相識于微末政和年間汴河碼頭那艘破船上”
他目光掠過白玉娘依舊震驚的臉仿佛穿透了二十載光陰“你可曾見過我陳太初將手下兵丁當作可以隨意打殺的豬狗?!可曾見過我將南洋礦工爪哇水手當作可以隨意買賣的奴隸?!”
“沒有!”他斬釘截鐵!“我待他們如手足!同甘苦!共患難!有飯同吃!有難同當!因為我知道!這萬里海疆!不是靠我陳太初一人一刀能劈開的!是靠千千萬萬兄弟的血!汗!命!填出來的!”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叩擊在紫檀案幾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