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緊靠伊河,晚霞普照寬闊河畔,多彩變幻。
有一長須商賈聽著外面社兵們沒有了動靜,不禁嘆道:“世道艱難啊,出門做生意,防著山賊,躲著流賊,討好幫會,打點衙門,還要給這周賊交稅,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隔壁桌姓何的商賈聽到,忙勸說:“塘報不是說鞏縣周賊已被招安了么,如今是周同知了?!?/p>
“唉,別管周同知,周會長,反正都一個樣,這世道,官好不到哪去,賊也好不到哪去?!?/p>
掌柜的聽到,慌忙來桌前勸說:“客官,小心隔窗有耳啊?!?/p>
不遠處方桌圍坐了剛進來的七八個青年富商,其中一人正是周懷民,他道:“我聽說農(nóng)會不因言獲罪,為何不讓大家說?”
有一個戴著草帽的商人道:“像我們這些行走小販,士農(nóng)工商四民之末,地位低下,奸偽之業(yè),不過是為了糊口罷了。所以出門在外,小心行事總是好的。”
張?zhí)靿酆碗S行三四人,喝了幾口涼茶,大為爽快,插話道:“像俺欒川,多山少田,全靠在大山里伐木采貨,來這里賣,換點糧米回去,沒有商,俺豈不是要餓死?”
掌柜道:“但民以食為天,國以農(nóng)為本,重農(nóng)抑商。咱們在書生眼里,皆是唯利是圖,逐利之人,歷朝歷代都是這樣?!?/p>
周懷民道:“我倒以為,工商皆本。田地生養(yǎng)萬物,但若沒有工,則棉不成衣,絲不成綢,泥不成瓷,木不成屋,鐵不成鋤,你我還是茹毛飲血、巢居穴處的野人。若沒有商,像這位大哥所說,山民多木少糧,豈不是要餓死?”
何掌柜驚異,拱手道:“閣下高見,不知怎么稱呼?哪里來的?”
周懷民拱手回禮:“鞏縣黃記?!?/p>
身邊黃必昌正夾著鹽焗杏仁,不禁樂了,杏仁掉在桌上。
眾人聽了都比較吃驚,這是來自周賊老家的商賈。
“哦?我聽說過鞏縣有周記,有閆記,周會長的保民號,還有這廠那廠,黃記倒沒聽過。”長須商賈探身問道,“我聽聞你們那周會長,是個喜商之人,從這龍門鎮(zhèn)就看出來,有些門道。你可認得周會長?”
周懷民笑道:“我們做的小買賣,販點粗瓷,和閆記、保民號不能比。和周會長見過幾面。閣下是哪個商號?販運什么的?”
長須商賈忙拿出一名帖送來,言道:“我名程孝耕,南陽府南召縣人,做的山貨生意,之前伏牛山賊寇猖獗,商路斷絕,一直沒來,前些天聽說,賊寇馬光玉大敗于嵩縣知縣,剩下的嘍啰聽到嵩縣分田,又留下大半,馬光玉也再不攔道劫掠,這才再來洛陽,沒想到這里已然和之前大為不同。”
此時天色已暗,掌柜的開始在大堂內(nèi)點燈。
周懷民接過,借光細看。
這名帖做的還挺有講究,靛藍暗紋布理,內(nèi)書名氏、所販運貨單,原來是個蠟漆商。
南陽南召縣,多產(chǎn)蜜蠟、黃蠟,漆。
“程掌柜,你們那邊有沒有成品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