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攙扶著驚魂未定的幸存者,終于回到了靠山屯。屯口早已聞訊聚集了不少人,火把和煤油燈將夜色撕開一片昏黃的光明??吹匠塘⑶锏热税踩环祷?,還帶回了“炮手劉”等外鄉(xiāng)人,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壓抑后的歡呼和如釋重負的嘆息。
但當人們看到被攙扶下來的“炮手劉”幾人狼狽虛弱的模樣,以及后面被孫猛魏建國像拖死狗一樣拖回來、鼻青臉腫、哼哼唧唧的程立夏兄弟時,歡呼聲又迅速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復雜的竊竊私語和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
老程頭和王菜花也擠在人群里,看到兩個寶貝兒子那副慘狀,王菜花當場就要哭嚎著撲上去,卻被老程頭死死拉住。老程頭臉色灰敗,看著程立秋那冷硬如鐵的側臉,嘴唇哆嗦著,最終什么也沒敢說,只是深深地低下頭,拉著哭鬧的老伴,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消失在黑暗中。他們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徹底觸怒了老二,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程立秋根本沒在意父母的去向。他安排人將“炮手劉”師徒和那個陌生獵戶先送到生產(chǎn)隊空置的倉房里安置,又讓魏紅趕緊燒熱水、找干凈衣服和傷藥。屯里的赤腳醫(yī)生也被請了過來,給幾人檢查傷勢,所幸都是皮外傷和驚嚇過度,并未傷及根本。
處理完這些,程立秋才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回到了自家小院。那五頭野牛還被拴在院門外,不安地噴著鼻息,見證著主人剛剛經(jīng)歷的一場驚心動魄。
院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紛擾。院子里,魏紅早已準備好了熱水和簡單的飯食。看到丈夫一身疲憊、眼窩深陷卻安然歸來,她懸了一夜的心才終于落回肚子里,眼圈不由得紅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程立秋接過妻子遞來的熱毛巾,胡亂擦了把臉,聲音沙啞地安慰道。
兩個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家中不同尋常的氣氛,沒有像往常一樣嬉鬧,只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安靜地看著父親。
孫猛、魏建國、王栓柱幾人也沒回家,就在程立秋家院里簡單清洗了一下,圍著桌子默默啃著饃饃,氣氛有些沉悶。野狼谷的驚險和程家兄弟的齷齪,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立秋哥,”孫猛啃完最后一口饃,忍不住啐了一口,“那倆玩意兒…就這么算了?”他指的是被拖回老屋的程立夏兄弟。
程立秋眼皮都沒抬,喝了一口熱水:“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話也說絕了。往后他們是死是活,跟咱沒關系。只要別再惹到咱們頭上。”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幾人聽了,都知道這事到此為止了,再說無益。
“那…‘炮手劉’他們…”魏建國有些遲疑地問。
“明天我去看看?!背塘⑶锏溃霸撡r禮賠禮,該補償補償。咱們靠山屯獵人的名聲,不能毀在那兩個蠢貨手里?!?/p>
又簡單說了幾句,孫猛幾人便起身告辭,各自回家休息。這一夜的折騰,誰都耗干了心力。
送走兄弟,院子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野牛偶爾的響鼻和屋里孩子們的呼吸聲。
程立秋坐在院子里,望著夜空中稀疏的星子,久久沒有說話。魏紅默默陪在一旁,給他碗里添上熱水。
“累了就早點歇著吧?!蔽杭t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