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魏紅的產(chǎn)期越來越近,程立秋進山的次數(shù)刻意減少了些,但狩獵小組的活兒并沒停。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時時盯著,這支隊伍就得能自己立起來。
尤其是新加入的李厚根,得像盡快把橛子一樣扎進土里,能獨自扛點事兒。
這天天氣晴好,日頭暖洋洋地曬著,山林里的綠意又濃了幾分。
程立秋沒帶大家往遠走,就在屯子后身那片老林子的邊緣轉(zhuǎn)悠。
這里地勢相對平緩,林木也不像深山老林那么密不透風,正好適合教學。
“今兒個不圖啥大收獲,主要就是帶姐夫好好認認門道,你們都也跟著聽聽,溫故知新?!背塘⑶锇l(fā)話,順手從旁邊的柞樹上掰下一小塊帶著齒印的樹皮,“來,姐夫,你先看看這個,能看出啥名堂不?”
李厚根趕緊湊過去,接過那塊樹皮,翻來覆去地看,那上面留著幾道清晰的、被啃食過的痕跡,還有點濕漉漉的口水印子。
他皺著眉頭,努力回想這幾天學的東西,遲疑地說:“這…像是啥玩意兒啃的?兔子?兔子好像不啃樹皮吧…”
旁邊的孫猛憋著笑,插嘴道:“姐夫,兔子啃草根兒!這明顯是牙口更大的玩意兒!”
程立秋點點頭,提示道:“看這高度,再看這齒印的粗細。想想咱前幾天在哪兒見過類似的?”
李厚根猛地想起來:“??!是狍子!立秋你說過,開春樹皮發(fā)嫩,狍子稀罕啃這個!”
“對嘍!”程立秋贊許地拍拍他肩膀,“不光是狍子,鹿也啃??催@痕跡的新鮮程度,還有旁邊落的糞蛋子,能判斷出它過去大概多久。這活兒急不得,得慢慢品。”
他領(lǐng)著幾人沿著那啃食的痕跡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繼續(xù)教:“趕山打獵,不光是追著牲口跑,你得學會看‘山場’。啥樣的山場藏啥樣的物,有講究?!?/p>
他指著陽坡一片疏朗的樺樹林:“這種地界,敞亮,草好,傻狍子、馬鹿愛來。下套子也好下?!?/p>
又指著陰坡一片茂密的灌叢和亂石堆:“這種地方,背陰,隱蔽,野豬、黑瞎子(黑熊)稀罕待,但也危險,進去得加十二分小心?!?/p>
李厚根聽得入神,只覺得這平日里看慣了的山巒林木,此刻在程立秋的指點下,仿佛變成了一本攤開的、寫滿了秘密的大書,每一頁都藏著學問。
走到一小片開闊地,程立秋停下腳步,示意大家安靜。他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然后模仿著一種短促而清脆的鳥叫聲:“咕咕—咕—咕咕—”
過了一會兒,遠處竟然傳來了類似的回應(yīng)聲。
孫猛樂了:“立秋哥,學得真像!這是叫鵪鶉還是沙半雞?”
“沙半雞。”程立秋笑道,“老輩子獵人傳下來的法子,有時候?qū)W它們叫,能引過來,或者判斷它們的位置、數(shù)量。這山里頭的活物,都有自己的語言,聽得懂了,就好辦了。”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這幾個跟著他廝混的兄弟,語氣變得有些深沉:“咱們靠山吃飯,就得敬山。老話講,‘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望母歸’。開春了,很多牲口都帶著崽,打的時候心里得有數(shù),不能趕盡殺絕。見了懷崽的母獸,能放就放一馬,這是規(guī)矩?!?/p>
王栓柱憨憨地問:“立秋哥,那…那咱要是餓肚子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