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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雪夜疾馳探親姐，滿目凄惶決心助（第1頁）

孫猛把爬犁趕得飛快，鞭子在空中甩出清脆的炸響，拉爬犁的老馬四蹄翻飛，在化凍后又重新上凍的坑洼土路上顛簸疾馳。

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程立秋的臉，他卻渾然不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心里像是燒著一團(tuán)火，又像是堵著一塊冰。

大姐蒼白的臉、含淚的眼、還有劉嬸那句“見了紅”的話，在他腦子里反復(fù)盤旋，揪得他心口生疼。

上輩子大姐偷偷塞給他那幾個(gè)滾燙的雞蛋、還有那雙納得厚厚的棉鞋的場景，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對比著此刻她可能正遭受的苦難，讓程立秋的愧疚和憤怒幾乎要沖破胸膛。

“快！猛子！再快點(diǎn)！”他忍不住又催促，聲音嘶啞。

“哎！立秋哥，坐穩(wěn)了！”孫猛咬著牙，又是一鞭子。

他也從程立秋的臉色和只言片語里猜到怕是出了大事，不敢怠慢。

爬犁一路狂奔，濺起的泥雪點(diǎn)子落了兩人一身。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灰藍(lán)色的暮靄籠罩了遠(yuǎn)處的山巒和田野。

等他們終于趕到程立春婆家所在的靠水屯時(shí)，天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只有零星幾家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

靠水屯比靠山屯還小，更窮些。程立秋跳下爬犁，也顧不上跟孫猛多說，扛起那個(gè)沉甸甸的背簍，憑著記憶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屯子最西頭那兩間低矮的土坯房跑去。孫猛趕緊拴好馬，快步跟上。

離那破敗的院墻還有老遠(yuǎn)，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還有小孩低低的抽噎聲。院門虛掩著，程立秋一把推開。

院子里的景象讓他的心猛地一沉。積雪沒人打掃，化得亂七八糟，堆著些柴火雜物，顯得格外凄涼。窗戶紙上有個(gè)破洞，被一塊臟布勉強(qiáng)堵著，屋里透出的燈光昏暗得可憐。

他幾步?jīng)_到屋門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混合著草藥味、霉味和窮困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屋里點(diǎn)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豆大的火苗勉強(qiáng)照亮了炕上。大姐程立春蜷縮在一床破舊單薄的被子里，臉色蠟黃，嘴唇干裂，正閉著眼艱難地喘息，不時(shí)咳嗽幾聲，每咳一下，眉頭就痛苦地皺緊。一個(gè)看起來五六歲、瘦得下巴尖尖、穿著打滿補(bǔ)丁舊棉襖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趴在炕沿邊，用一塊破布給母親擦額頭的虛汗。另一個(gè)更小點(diǎn)的男孩，坐在炕梢的陰影里，小聲地啜泣著，懷里抱著個(gè)臟兮兮的布娃娃。

大姐夫李厚根蹲在灶坑前，正對著一點(diǎn)微弱的火星發(fā)愁，鍋里好像煮著點(diǎn)什么稀薄的糊糊。聽到門響，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到風(fēng)塵仆仆、臉色鐵青的程立秋，愣了一下，才慌忙站起來，搓著手，有些無措：“立…立秋？你…你咋來了？”

炕上的程立春也被驚動(dòng)了，緩緩睜開眼，看到弟弟，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就被巨大的委屈和痛苦淹沒，眼淚無聲地就流了下來，張了張嘴，卻虛弱得發(fā)不出聲音。

程立秋看著眼前這凄惶的景象，看著大姐那比實(shí)際年齡蒼老憔悴太多的面容，看著兩個(gè)面黃肌瘦、眼神驚恐的外甥女，再看看家徒四壁、冷鍋冷灶的屋子，只覺得一股酸澀猛地沖上鼻腔，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情緒，把肩上的背簍重重放下，走到炕邊，蹲下身，握住大姐冰涼枯瘦的手，聲音因?yàn)閴阂侄行┌l(fā)抖：“姐…我來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程立春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反手緊緊抓住弟弟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哽咽著：“立秋…姐…姐沒出息…”

“別說了姐，我都知道了。”程立秋拍拍她的手，站起身，目光掃過這冰冷的屋子，對愣在一旁的李厚根沉聲道：“姐夫，先別弄那個(gè)了。爐子捅開，燒水！猛子，把咱帶來的東西拿出來！”

孫猛趕緊上前，把背簍里的東西一樣樣往外拿：肥碩的鹿腿、油汪汪的野豬肉、活蹦亂跳的鯉魚、還有冰糖、掛面…這些東西一拿出來，頓時(shí)讓這灰暗冰冷的屋子有了一絲活氣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