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山風格外砭骨,吹得篝火明明滅滅,拉扯著四人一狗投射在石壁上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群魔亂舞。
狼群的騷擾時斷時續(xù),那綠油油的幽光總在不經意間從某個黑暗角落亮起,旋即又隱沒,將人的神經反復撕扯,繃緊到了極限。
玉米餅子就著雪水勉強下咽,喉嚨干得發(fā)疼,眼皮子重得像墜了鉛塊,卻沒人敢真正合眼。
孫猛抱著那桿五六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猛地又驚醒,緊張地四處張望。
魏建國靠著石壁,老弓橫在膝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弓弦。
王栓柱幾乎縮成了一團,把臉埋在黑豹厚實的皮毛里汲取一點溫暖和勇氣。
只有程立秋,像一尊石雕般坐在火堆旁,眼神銳利地穿透火焰,掃視著外面無邊的黑暗,時不時添上一根柴火,讓那生命之光持續(xù)燃燒。
天邊終于泛起一絲魚肚白,但那灰白的光線非但沒帶來希望,反而讓山谷里的景象更加清晰——四周亂石嶙峋,枯枝猙獰,仿佛處處都隱藏著殺機。狼嚎聲不知何時徹底消失了,但那種被窺視、被包圍的窒息感卻絲毫未減。
“立秋哥…它們…走了?”王栓柱聲音沙啞,帶著僥幸。
程立秋緩緩搖頭,抓起一把雪搓了搓臉,強迫自己更清醒:“不會走。它們在等,等我們出去,或者…等火熄滅?!?/p>
柴火堆明顯小了一圈,雖然還能燒一會兒,但已不復昨夜那般洶涌。必須盡快補充柴火,否則一旦火勢減弱,后果不堪設想。
“猛子,建國哥,你們倆警戒,眼睛放亮點!栓柱,跟我出去撿柴,就在這附近,別走遠!”程立秋果斷下令,抽出開山刀。
兩人剛走出營地不到十米,黑豹突然朝著右側前方一片茂密的枯灌木叢狂吠起來,聲音凄厲!幾乎同時,灌木叢后猛地躥出四五條惡狼,悄無聲息地直撲過來!它們的眼睛因為天亮不再是幽綠色,而是泛著兇殘的黃光!
“操!退回營地!”程立秋大吼一聲,一把將王栓柱往后推,同時揮刀逼退沖在最前面的一條狼!
孫猛和魏建國也反應過來,孫猛端起五六半“噠噠”就是一個點射,子彈打在狼群前方的石頭上,火星四濺,暫時阻住了狼群的撲勢。兩人趁機連滾爬爬退回石壁下。
狼群這次沒有立刻退卻,而是散開來,遠遠地圍著營地打轉,齜著慘白的獠牙,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呼嚕聲。它們似乎也意識到,這些兩腳獸的“雷法”和“火術”并非無限。
“媽的,跟它們拼了!”孫猛眼睛通紅,就要端槍掃射。
“別浪費子彈!”程立秋一把按住他,“打不中要害嚇不住它們!穩(wěn)?。 ?/p>
整個白天,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對峙中緩慢流逝。狼群不再輕易試探槍口,卻也不離開,就像最有耐心的獵人,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它們輪流休息,總有幾條狼保持著監(jiān)視。小組四人卻不敢有絲毫松懈,精神和體力都在飛速消耗。帶來的干糧快吃完了,水也快沒了,最要命的是,柴火眼看就要見底!
夕陽再次西沉,篝火只剩下可憐的一小堆,火苗微弱地搖曳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再次緩緩合攏。絕望的情緒開始像冰冷的潮水般蔓延上來。
“立秋哥…柴…柴沒了…”王栓柱帶著哭腔,看著那即將熄滅的火堆。
孫猛喘著粗氣,手指死死扣在扳機上,因為絕望而顯得有些狂躁:“跟它們拼了吧!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魏建國臉色灰敗,握著弓的手都在發(fā)抖。
程立秋的心臟也沉到了谷底。但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外面那些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的狼影,大腦飛速運轉。狼群如此有組織有耐心,必然有一個狡猾的頭狼在指揮!不除掉它,就算子彈打光,也難逃一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摒除所有雜念,如同上輩子無數次在絕境中做的那樣,將全部的感知力提升到極致。他不再去看那些躁動的前狼,而是將目光投向狼群后方,那些陰影和亂石的交界處。觀察它們每一次細微的移動,傾聽它們之間幾乎無法分辨的低嗥轉換。
突然,他注意到,在營地左前方大約七八十米外,一處較高的石砬子后面,似乎有一個更大的陰影一直匍匐著,極少移動。而周圍幾條狼的動向,似乎總會在某些時刻,有意無意地朝向那個方向,像是在等待指令。
就是它!
程立秋心臟猛地一縮!距離太遠,光線太暗,五六半的精度在這個距離上很難保證一擊斃命!
“猛子!‘水連珠’給我!”程立秋低吼一聲,語氣不容置疑。
孫猛愣了一下,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將靠在石壁上的“水連珠”遞了過去。程立秋飛快地檢查了一下槍膛,壓入一顆子彈。他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以石壁棱角作為依托,緩緩將修長的槍管探出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