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歇了勁兒,天地間只剩下一片刺眼的銀白。
日頭懶洋洋地掛在天上,沒啥熱乎氣,卻把雪地照得晃人眼。
新宅的房門被推開,一股白茫茫的冷氣灌進(jìn)來,程立秋裹緊了羊皮襖,踩著能沒過小腿肚的深雪,咯吱咯吱地走到當(dāng)院。
孫猛、魏建國、王栓柱三人早已等在那里,一個(gè)個(gè)穿得跟棉花包似的,呵出的白氣老長(zhǎng)。
黑豹在雪地里撒著歡兒打滾,留下一串亂七八糟的爪印。
“立秋哥,這雪可真夠勁兒!”孫猛跺著腳,臉凍得通紅,卻掩不住興奮。
“嗯,雪厚了好,獸蹤看得清楚?!背塘⑶稂c(diǎn)點(diǎn)頭,目光掃過三人,“家伙事兒都帶齊了?”
“帶齊了!”孫猛拍拍背著的土槍和腰間的開山刀。魏建國扛著一把老舊的硬弓和一壺箭,顯得有些笨拙。
王栓柱則拿著幾盤繩索和一把小鏟子,黑豹就是他最好的家伙事。
“成,咱們今天不進(jìn)老林子,就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我先教你們認(rèn)認(rèn)路數(shù)?!?/p>
程立秋一揮手,四人一狗,迎著冷風(fēng),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屯子外的雪原走去。
雪后的山林靜得嚇人,只有腳踩雪地的咯吱聲和偶爾樹枝不堪重負(fù)落下雪塊的噗嗒聲。
程立秋走在最前頭,眼睛像探照燈似的掃視著雪地。
“停!”他忽然蹲下身,指著雪地上一溜梅花似的小腳印,“瞅見沒?這是啥?”
孫猛湊過來:“兔子!炮蹄子(兔子)!”
“對(duì)嘍?!背塘⑶镉霉髯颖葎澲翱催@腳印深淺、間距,這是個(gè)半大兔子,沒多大會(huì)兒功夫前打這兒過去的,奔著那邊灌木叢去了,估摸是找食吃?!?/p>
又走一段,程立秋指著一串更大、更深、偶爾還拖拽一下的腳?。骸斑@個(gè)呢?”
魏建國瞇著眼看:“像…像狗爪子?”
“屁的狗爪子!”孫猛咧嘴笑了,“建國哥,這是狍子!傻狍子!你看它這走道,慢悠悠的,沒啥警惕性?!?/p>
程立秋贊許地看了孫猛一眼:“猛子有長(zhǎng)進(jìn)。不光是狍子,看這腳印大小,還是個(gè)不小的公狍子,角杈子估計(jì)不小?!?/p>
他一路走,一路教:怎么通過腳印分公母(公的腳印圓些,母的尖些),怎么判斷動(dòng)物大小和路過時(shí)間(新腳印邊緣清晰,舊的被風(fēng)吹模糊),怎么通過腳印方向判斷它要去哪兒,甚至怎么通過糞便分辨是食草的還是食肉的……
魏建國和王栓柱聽得眼睛發(fā)直,他們以前也上山,可從來沒留意過這些門道,感覺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孫猛雖然懂點(diǎn),也沒這么系統(tǒng)過,聽得津津有味。
“立秋哥,你咋懂這么多?”王栓柱忍不住問。
程立秋笑了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