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怔怔地看著秦紅玉,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要貼上秦紅玉。
他聲音因急切而帶著顫音,卻又無比清晰、無比堅(jiān)定地響起,“紅玉!別走!”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的眼睛。
那些藏在心底、反復(fù)盤旋卻從未敢宣之于口的話。
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是,我怕死,我怕麻煩,我怕這世道上一切能要人命的東西!但我更怕你走!從在配婚所第一眼看到你,把你領(lǐng)回家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要放手!”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坦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心里裝著血海深仇,你的世界刀光劍影,跟我這種只想在泥潭里打滾求活的小吏根本不是一路人!可我告訴你,秦紅玉,我王爵認(rèn)定的事,認(rèn)定的人,就絕不會變!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經(jīng)營磚窯、肉攤,在安戶所里裝孫子周旋,甚至……甚至動了去碰北邊那條危險線的念頭,除了想讓我們活下去,活得更好,潛意識里,何嘗不是想多攢點(diǎn)力量,想讓自己變得更有用,想……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邊,能幫你扛起那份血海深仇!”
他這番近乎赤裸的告白,夾雜著發(fā)自肺腑的真情。
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又滾燙,卻字字句句都是他的真心。
秦紅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熾烈如火的告白沖擊得怔在原地。
她清冷的眸子劇烈波動著,里面翻涌著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悸動。
她看著王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他眼中的擔(dān)憂、恐懼和那份近乎莽撞的擔(dān)當(dāng)。
半晌,她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低聲道,“我……相信你說的?!?/p>
然而,她話鋒隨即一轉(zhuǎn),語氣重新變得冷硬,“可正是因?yàn)槟闳绱恕也鸥荒芰粝?。王爵,你是個能過日子的人,你有能力讓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跟我在一起,你所有的努力,最終都可能化為泡影,甚至……會害你丟了性命。我秦紅玉,就是個災(zāi)星,是個禍根!”
“災(zāi)星?禍根?我認(rèn)了!”
王爵幾乎是咬著牙打斷她,“誰叫你已經(jīng)藏在我心里,生根發(fā)芽,拔都拔不出來了呢!”
秦紅玉睫毛微顫,反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那云舒呢?你將她置于何地?”
王爵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和云舒,對我而言,都一樣重要!”
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這話有些渾蛋,但又無比真實(shí),“我知道我貪心,可在這朝不保夕的邊荒,你們兩個的名字都寫在了我的婚書上,都是我的妻子!我王爵或許沒多大本事,但拼了這條命,也想護(hù)住你們周全!”
他忽然福至心靈,看向秦紅玉,“紅玉,你……你難道是吃云舒的醋了?”
秦紅玉猛地抬起頭,眼神瞬間恢復(fù)了慣有的冰冷。
甚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銳利,她斷然否認(rèn),“沒有?!?/p>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卻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悲涼,“云舒她……和我是不一樣的。她溫婉賢淑,知書達(dá)理,雖也是罪臣之后,但骨子里是個能安于室、與你過安穩(wěn)日子的好女子。而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滿是苦澀,“我手上沾過血,心里藏著恨,前路只有荊棘和刀劍,注定只能帶來動蕩和災(zāi)難?!?/p>
“紅玉姐姐!”就在這時,柳云舒再也忍不住,從炕上下來。
快步走到秦紅玉身邊,抬起清澈的眸子,看著秦紅玉,“紅玉姐姐,你錯了。在這黑石營,在這大楚朝,哪里還有什么真正的安穩(wěn)日子?我們都是無根的浮萍,隨風(fēng)飄蕩。若不是王大哥,我恐怕早已餓死凍死在哪個角落了?!?/p>
她轉(zhuǎn)頭又看向王爵,眼中沒有絲毫的嫉妒和委屈,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王大哥說得對,我們既然命運(yùn)相連,名字寫在一處,便該同心協(xié)力,共同面對。你不是災(zāi)星,你是我們的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