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的安戶所比清晨更顯冷清,外間只有錢老倌趴在桌上打著盹,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趙干和孫小狗不知溜到哪里偷閑去了。王爵心中暗喜,這正是天賜良機(jī)。
他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溜到堆放雜物的墻角。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兩本書塞回那個破木箱的底層。
還用其他幾本破爛賬冊稍稍掩蓋了一下,盡量恢復(fù)成原樣。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剛要落下。
“王爵?”
一個略帶詫異和慣常威嚴(yán)的聲音,突然自身后響起!
王爵渾身汗毛倒豎,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只見吳仁義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雜物堆的入口處。
那雙精明的老鼠眼正帶著審視和疑惑,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鬼鬼祟祟的,在這兒翻騰什么呢?”
吳仁義皺著他那稀疏的眉頭,語氣里充滿了懷疑。
王爵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連忙躬身賠笑,腦子飛速旋轉(zhuǎn),試圖編造一個合理的借口,“回大人,小的……小的方才整理舊卷宗,發(fā)現(xiàn)這箱書籍堆放雜亂,恐有蟲蛀霉?fàn)€之患,想著日后大人或需查閱,便順手歸置一下?!?/p>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塵,努力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自然。
吳仁義瞇著那雙小眼睛,在王爵臉上和那個破書箱之間來回掃視,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綻。
他捻著老鼠須,哼了一聲,“你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勤快了?安戶所的陳年舊賬都沒見你這么上心過?!?/p>
王爵心里暗罵,臉上卻堆起更諂媚的笑容,“大人教訓(xùn)的是!主要是近日經(jīng)營磚窯,深感學(xué)識淺薄,便想著多讀點書,長點見識,也好更好地為大人效力不是?”
“哦?”吳仁義拖長了音調(diào),不置可否,但眼神里的懷疑似乎淡了些許。
他顯然對王爵是否讀書毫無興趣,只要不是動他的錢糧賬目,這些破爛書卷他壓根不在意。
王爵見暫時糊弄過去,心念急轉(zhuǎn),覺得這是個試探的機(jī)會。
他故意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愁苦和向往,“大人,您看咱們這黑石營,要啥沒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磚瓦雖說能改善居住,可吃穿用度還是艱難。小的就在想,咱們這邊疆之地,雖說荒涼,但離北邊的草原……是不是也有……呃,互通有無的可能?哪怕?lián)Q點牛羊皮貨,也好改善一下大伙的生活啊?”
他這話說得小心翼翼,帶著幾分“異想天開”的蠢笨,仿佛只是一個被窮困逼急了的小吏的胡思亂想。
然而,他話音未落,吳仁義的臉色驟然一變!
剛才那點漫不經(jīng)心瞬間被一種極其夸張的、近乎憤怒的厲色所取代!
“住口!”吳仁義猛地一聲低喝,聲音尖利刺耳,嚇得王爵一個激靈。
只見吳仁義指著王爵的鼻子,義正詞嚴(yán)地斥罵道,“王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妄議與北蠻通商?!此乃通敵叛國之思!是大逆不道!我大楚將士在此戍邊,浴血奮戰(zhàn),為的就是抵御北虜!你竟想與他們做生意?!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朝廷?!”
這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分量極重,配合著吳仁義那副痛心疾首的忠臣模樣。
若是尋常小吏,怕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
王爵也確實配合地露出惶恐萬狀的表情,連連擺手,聲音都帶了哭腔,“大人息怒!小的糊涂!小的就是窮瘋了,胡言亂語!小的絕無此心!小的對朝廷、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求大人恕罪!就當(dāng)小的剛才放了個屁,萬萬不敢再提了!”
他一邊求饒,一邊心里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