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金鑾殿外風云驟變。
風卷殘雪,如刀割面。
沈青梧踉蹌自冷宮夾巷走出,腳下積雪發(fā)出脆裂之聲,仿佛大地也在為即將到來的審判戰(zhàn)栗。
她身形單薄,衣袂染灰,肩頭尚沾著昨夜冥途初醒時焚燒魂契的余燼。
可那一步踏出,卻似踩在天地命脈之上,震得整座皇城地基微顫。
玉鎖貼于心口,此刻劇烈震顫,幾乎要破體而出。
它不再是冰冷死物,而是活了過來——與她的血、她的魂、她的命火融為一體,共鳴著某種古老而禁忌的律令。
她猛然抬頭。
九千冤魂自四面八方涌來,無聲無息,卻帶著撕裂陰陽的怨潮,匯聚于丹墀之下。
黑霧翻滾如墨海倒灌,地面龜裂,白骨從縫隙中爬出,拼成一個個扭曲的人形,跪伏、仰望、伸出手臂,仿佛在乞求一場早已被天道封禁的救贖。
空中浮現(xiàn)五道殘影。
溫讓披焦衣靜立,面容枯槁,曾是她前世趕尸途中唯一給予過她一碗熱湯的老人;嚴閣老拄碑而行,石碑上刻滿陰司舊律,每一步都引動地脈轟鳴;霍沉持劍不語,劍鋒滴血,是他親手斬斷她通往正道的最后一絲希望;千契姑執(zhí)筆垂首,朱砂凝滯于筆尖,寫下的每一筆都是對“判官不得越界”的鐵誓;最后,老判盤坐虛空,身軀焦黑如炭,雙目燃著幽藍鬼火,正是當年將她推入枉死山野的“恩師”。
五影合一,聲浪如萬魂齊鳴,震蕩乾坤:
“判官違律!妄啟新生之途,賜亡魂三日陽身——此乃逆天改命,動搖輪回根本!當受天刑!”
風停,雪止,連皇宮深處的鐘鼓樓也戛然無聲。
沈青梧站在階下,右眼銀焰微閃,映出半張殘破的臉。
左眼空洞,卻仿佛看得更遠——穿透了這具皮囊,看進了那些執(zhí)念背后糾纏百年的因果。
她笑了。
笑聲很輕,卻像一把刀,劃開了沉悶的死寂。
“我不是違律……”她緩緩抬手撫過玉鎖,指尖滲出血珠,融入其中,“我是重寫?!?/p>
話音落,天地一震。
五影神色不變,只輕輕揮手。
霎時間,萬魂齊動!
以骨為樁,以怨為線,以痛為引,布下“代刑大陣”。
地面裂開血槽,一道道刻滿舊律的鐵鏈自地底升起,銹跡斑斑,鏈環(huán)上纏繞著無數(shù)哀嚎的殘魂,直指她心口,欲將她釘死在“秩序”的祭壇之上。
孤聞仍立于槐樹下,手持殘卷,眸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