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冷得刺骨,像是從地府深處掘出的棺槨。
沈青梧躺在上面,呼吸淺到幾乎斷絕,仿佛隨時會隨風(fēng)散去的一縷灰燼。
她胸口那枚“生”字印記,原本是與地府締約的憑證,如今卻像一塊腐肉般黯淡無光,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時明時滅,如同被無形之手一寸寸抽走命火。
每閃爍一次,她的脈搏便微弱一分,指尖冰涼如死人。
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圈太醫(yī)跪伏在地,頭都不敢抬。
“五臟離位,經(jīng)脈盡焚,陽壽已盡……”為首的太醫(yī)聲音發(fā)顫,“臣等……無力回天?!?/p>
沒有人敢動那具軀體,仿佛多碰一下,魂魄就會徹底碎裂。
唯有那支斷裂的金釵,靜靜插在她枕側(cè),釵身微震,似有不甘。
忽然,一縷銀焰自釵尖升騰而起,細(xì)若游絲,卻帶著不容褻瀆的幽光。
它緩緩纏繞上沈青梧的心口,仿佛護(hù)主殘靈最后的執(zhí)念——燼瞳,這執(zhí)掌石燼碑千年、早已魂體破碎的存在,竟以一線殘魂寄于金釵,歸來守護(hù)。
“他們沒燒干凈……”銀焰中浮現(xiàn)出一道模糊的聲音,直接響在她識海深處,“律蛆……鉆進(jìn)了你的契約根?!?/p>
話音未落,沈青梧的意識猛然沉墜——
眼前不再是通冥臺的穹頂,而是無邊血海。
她的魂核懸浮于識海中央,原本瑩白如玉,此刻卻被無數(shù)猩紅文字纏繞,如同毒藤絞殺花蕊。
那些字扭曲蠕動,竟是《永罪錄》殘存的偽律碎片,借她焚燒契約時反噬侵入,正試圖篡改她的本源。
最中央,半句倒書赫然浮現(xiàn),墨跡翻卷,如詛咒低吟:
“判者當(dāng)誅?!?/p>
這不是審判,是反噬。
是嚴(yán)閣老臨死前埋下的毒種——你既焚我偽律,那我就將“律”化作刑刃,從內(nèi)部誅殺“判官”。
沈青梧的殘魂在劇痛中蜷縮,卻依舊清醒。
她認(rèn)得這種痛。
前世被背叛時,尸毒蝕骨也不過如此。
可這一次,是靈魂被規(guī)則啃噬,比死更冷,比怨更深。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腳步聲。
不急不緩,踏在青石上,卻像踩在人心脈上。
玄色龍紋靴踏入門檻,蕭玄策來了。
他一身墨袍未換,眉宇間積著北境吹來的寒霜,眸光掃過滿殿惶恐的太醫(yī),最終落在寒玉床上那抹蒼白的身影上。
沒人敢攔他。
他親自上前,伸手掀開沈青梧的衣襟,露出心口那枚忽明忽暗的“生”印。
指尖輕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