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三年,春寒料峭。
殿試前三日,六部接連上奏——尚書、侍郎十余人,夜夜驚魘,夢中執(zhí)筆判案,墨落名成,那人便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有人驚醒時,手中竟似還握著一支無形之筆,指尖滲出血絲,浸透枕巾。
太醫(yī)束手,只道是“心火攻神”,可那些大臣自己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判決。
紫宸殿早朝,金階玉列,百官肅立。
沈青梧垂眸立于妃嬪末席,素衣如雪,神色不動,唯有眼底掠過一道幽光——照罪視界悄然開啟。
她目光掃過群臣,瞳孔微縮。
十七人頭頂,浮起淡淡朱砂火,如香燭將盡時的最后一縷火星,微弱卻持續(xù)燃燒。
那火色腥紅帶黑,與她曾在幾位暴斃妃嬪身上見過的“契病”征兆,一模一樣。
這不是巧合。
是傳染。
是某種以文字為媒介、以人心為爐灶的邪契,正在朝堂之上悄然蔓延。
她的視線緩緩上移,順著那十七道微弱火線,逆流追溯——火線如蛛絲,隱沒于虛空,最終交匯一點:內(nèi)閣值房,文淵閣最深處,律刑堂禁地所在。
原來,他們連朝臣都不放過。
當晚,月隱云后,宮禁森嚴。
沈青梧換上灰袍,面覆輕紗,借尚工局巡查之名,潛入文淵閣暗道。
這條密道,原為前朝藏書避火所設(shè),如今早已廢棄,唯有蟲鳴窸窣,塵灰厚積。
她腳步無聲,識海緊繃,照罪視界如刀,割開黑暗。
忽然,前方拐角有微光。
一名老仆佝僂著身,枯手翻開一卷泛黃冊子,舌尖輕舔封口火漆,動作詭異而虔誠。
他口中喃喃,聲如磨砂:“簽了……都簽了……名字入卷,魂歸律下……”
沈青梧屏息凝神,悄然啟動“人心之影”。
剎那間,那老仆魂體顯現(xiàn)——通體慘白,卻被數(shù)千道朱砂符文纏繞,層層疊疊,如鎖鏈絞殺。
更駭人的是,他背后負著一卷無形巨冊,壓得脊柱寸寸斷裂,頭顱低垂,幾欲貼地。
每一道符文,皆由極細的偽契文構(gòu)成,密密麻麻,竟似整座王朝的冤獄總錄!
石語的聲音在她識海響起,低沉如遠古回響:“此乃墨奴,歷代罪契守卷人。他吞下了所有偽契副本,以魂飼契,以命鎮(zhèn)文。”
沈青梧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