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的雨季尚未完全過去,天空總是蒙著一層灰蒙蒙的紗,空氣濕冷,黏膩地貼著皮膚,仿佛能滲進骨子里。
胡倩倩在“忘憂巢”那間簡陋的、充斥著霉味和劣質(zhì)酒氣的后間里,已經(jīng)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幾天。
自那日巷中遇險又被莫名化解后,她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
那絲殘留傷口上的清涼氣息,如同最纖細的羽毛,不時撩撥著她刻意筑起的心防。
“巧合”這個借口,在夜深人靜時,顯得愈發(fā)蒼白無力。
沈玄月那銀灰色眼眸、冰冷側(cè)臉,以及更早之前獨對強敵的挺拔背影,總是不合時宜地闖入她的腦海,與眼前這粗陋喧囂的環(huán)境形成鮮明對比。
“忘憂巢”的喧囂不再讓她感到熱鬧,反而凸顯出一種深入骨髓的寂寞。
那些妖類同族的吹噓、爭吵、爛醉如泥,在她眼中變得空洞而乏味。
她開始不可抑制地想念“醉生夢死”里的一切——蘇婉容指尖流淌的安神茶香,莫青瑤默不作聲推來的精致點心,林小霧清脆如鈴的嬉笑,甚至玄影那盞破燈懶洋洋卻一針見血的毒舌。
當然,還有那個讓她又愛又恨、心如刀絞又莫名安心的人。
尤其是當她打聽到“天瀾宗后臺可能與麗江黑龍?zhí)睹缱宀柯溆嘘P”這條重磅情報后,回去的念頭就像破土的春筍,再也無法壓制。
她需要一個臺階,一個足夠體面、讓她能昂首挺胸走回酒吧的借口。
而這情報,無疑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幾天來的郁結(jié)和掙扎,在情報到手的那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胡倩倩深吸一口氣,對著水鏡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發(fā)鬢,換上了她最好的一套衣裙——
雖然依舊風塵仆仆,但那雙狐貍眼里,已經(jīng)重新燃起了往日的光彩,帶著幾分忐忑,幾分故作鎮(zhèn)定,還有幾分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近乎歸巢般的急切。
“醉生夢死”酒吧內(nèi),氣氛相較于胡倩倩離家出走之初,似乎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節(jié)奏,但細心之人仍能察覺到一絲不易言說的異樣。
吧臺后,沈玄月依舊一襲玄袍,垂眸擦拭著晶瑩的酒杯,動作流暢而專注,銀灰色的長發(fā)有幾縷滑落頰邊,平添幾分清冷。
只是,若有人能一直盯著他看,或許會發(fā)現(xiàn),他擦拭同一個酒杯的時間,偶爾會比平時長上那么一瞬,眸光也會極快地掠過吧臺某個如今空置的、曾經(jīng)某只狐貍最愛盤踞的角落。
林小霧正小心翼翼地給幾盆新得的靈植澆水,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但大眼睛時不時會瞟向門口,帶著顯而易見的期盼。
莫青瑤抱臂靠在窗邊,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則周身散發(fā)的生人勿近氣場比平日更冷三分,尤其是在聽到門外任何風吹草動時,眉頭會幾不可察地蹙起。
蘇婉容則在安靜地核算著近期的賬目,算盤珠子的輕響規(guī)律而平和,只是她偶爾會停下動作,抬眼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輕輕嘆一口氣。
雪菲菲安靜地坐在離沈玄月不遠處的卡座里,周身散發(fā)著淡淡的寒意,她似乎還在努力適應這個陌生的時代和酒吧里復雜的人際關系,對于胡倩倩的離去和可能帶來的影響,她清澈的眼眸中更多的是茫然。
玄影幻化的虛影在酒架上方飄蕩,懶洋洋地點評著:
“嘖,少了那只咋咋呼呼的狐貍,酒吧的空氣質(zhì)量是提升了,就是有點太安靜了,連吵架的樂趣都沒了。
老板,你說她欠的酒錢還能不能要回來?”
沈玄月擦拭酒杯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做好你的事?!甭曇袈牪怀鱿才?。
就在這時,酒吧那扇古樸的木門,發(fā)出了“吱呀”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