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東,廢棄多年的云夢染坊早已被城市擴張的觸須遺忘。
斷壁殘垣浸泡在雨后的濕冷里,爬滿了墨綠的苔蘚。
巨大的木桁架如同上古巨獸的肋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幾片殘存的青瓦在風中發(fā)出空洞的嗚咽。
空闊的染坊深處,十幾個巨大的、不知深淺的靛藍染缸如同怪獸沉睡的巨眼,沉默地排列在積滿泥水的石地板上,缸壁覆蓋著厚厚一層惡心的、泛著油光的墨綠滑苔和不知名的污漬。
空中拉扯著無數(shù)早已褪色朽爛的染布,在穿堂而過的夜風中無力地飄蕩,如同懸吊的裹尸布,在僅有的一縷破敗天窗漏下的慘淡月光下,投下重重疊疊、變幻莫測的詭異陰影。
空氣里充斥著經(jīng)年累月滲透的刺鼻染料氣味——那是鐵銹、靛藍、霉爛植物以及某種說不清的腐敗氣息混合成的濃烈濁臭,將任何試圖闖入的氣息都牢牢掩蓋。
幾盞早已短路或被砸碎的燈泡碎殼掛在蛛網(wǎng)密布的梁上,徒留空洞的黑暗。
一團濃稠得如同凝固血漿的黑暗,在一口半塌陷的巨大染缸角落蠕動著,像腐爛肉塊般緩慢起伏。
正是遁走的畫皮妖。
此刻他已完全撕掉了陳銘那身溫文爾雅的皮囊,呈現(xiàn)出他丑陋混亂的本相。
那層覆蓋著粘稠油光的青黑色角質(zhì)軀殼上,遍布著新舊交替的可怖劃痕和燒灼印記,幾塊尚未完全覆蓋的、如同劣質(zhì)生皮般的“補丁”顫動著,滲出暗黃色的、散發(fā)著刺鼻腥臊和劣質(zhì)脂粉甜香的膿液。
他那張臉更加可怖,下半部分仍保留著畸形的角質(zhì)尖喙,上半部卻像是勉強拼湊回去的人皮,扭曲地拉扯著,暴露出下面暗金豎瞳中燒灼的怨毒和深深的疲憊。
每一次起伏都伴隨著痛苦的喘息和細微的皮肉摩擦聲,仿佛體內(nèi)有無數(shù)冤魂在撕扯、啃噬,妖元在之前拍賣廳的暴走和倉皇遁逃中消耗巨大,駁雜不穩(wěn)的氣息更加混亂,急需……滋養(yǎng)。
“千…刀萬…剮…胡…倩倩…”
含混不清、如同砂紙摩擦的怨毒低語在這片污濁的死寂中回蕩,帶著刻骨的仇恨,支撐著他瘋狂的意志。
他金色豎瞳貪婪地掃視著這片陰森領(lǐng)地,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生息——幾只剛睡醒的老鼠、幾只夜行的昆蟲…太少了!
他需要更多精純的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