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將河堤上的聲音送到下方陸未吟和衛(wèi)時月的耳朵里。
衛(wèi)時月揪緊衣袖,將所有的驚駭堵在喉間,化作一陣急促而纖細的吸氣聲,旋即又死死咬住唇壓回去。
月光下,陸未吟沉靜的面容上似有薄冰乍裂,黑瞳顫動,將心里的震驚泄出幾分,同時也下意識松了口氣。
蕭南淮不是蕭家人,也就是說,永昌侯娶了姐姐又染指妹妹的猜測是錯的。
陸未吟瞄了眼堤壩上方,眼底浮起深深的困惑。
越是勛貴門戶,就越是注重血脈,老太君和永昌侯既然早就知道蕭南淮的身世,為何還會將這個孩子養(yǎng)在身邊悉心教養(yǎng)?
莫非是蕭南淮的生父身份有何特殊之處?
陸未吟再次看向夜色下黑沉的馬車輪廓。
有些事,只怕還是得從江映玉嘴里撬出來。
濃稠的夜色吞沒了所有的聲息,河堤上,蕭東霆蕭南淮相對而立,明明中間只隔著的幾步距離,卻仿佛有深淵橫亙。
蕭南淮愣在風里,艱難裝出來的平靜徹底崩碎,嘴角抽動,也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好半晌才搖著頭擠出三個字:“你騙人?!?/p>
如果祖母父親知道他不是蕭家的孩子,怎么可能還會對他那么好?
堂堂永昌侯府,天家重臣,怎么會愿意養(yǎng)著一個外來的……野孩子!
蕭東霆呼吸粗重,“每次姨母回京省親,母親都讓她將你接去伯爵府,明明祖母一向不愿意與伯爵府過多走動,卻從不干涉阻攔,你就沒想過是為什么?”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午后。
姨母回京,帶來了滁州特有的紅晶石榴,他將石榴籽一粒粒剝出來,清水一遍遍淘過,再放上銀勺端去給母親。
走到窗下,剛好聽到那句“將阿淮接過去吧,許久未見,你們母子倆好好親近親近”。
那個時候他便知道,這個弟弟與自己并非一母所出。
那么,父親呢?
他們是同一個父親嗎?
此事在心頭積壓良久,導(dǎo)致那段時間,蕭東霆甚至不愿意開口喊一聲父親。
察覺到兒子的異常,江映珠將他叫過去。
那時候她的身子已經(jīng)不太好了,一雙手瘦得只剩一層薄薄的皮,骨頭生硬,但對孩子來說,不管什么時候,母親的手都帶著可以撫慰靈魂的溫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