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04章 《存在之思與詩學突圍》（第1頁）

《在解構中重構》

——論樹科粵語詩《自白啲唔自白》的存在之思與詩學突圍

文詩學觀察者

在當代漢語詩歌的版圖上，粵語詩歌以其獨特的方言基質(zhì)與文化密碼，建構起獨具魅力的語言迷宮。樹科的《自白啲唔自白》恰似珠江水面倒映的霓虹，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碰撞中折射出存在主義的哲思鋒芒。這首短詩以粵語方言為載體，通過解構主義的語言策略，在虛實相生的意象矩陣里，完成了對現(xiàn)代人生存困境的深度勘探。

一、語言實驗與存在之思

"黑唔黑，有像有影"的悖論式開篇，猶如德里達筆下的"延異"（differance），在能指與所指的滑動中懸置了確定性。這種否定性修辭策略，讓人聯(lián)想到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中對"存在者之存在"的追問。詩人以粵語特有的否定詞"唔"構建語言迷宮，"黑"與"非黑"的辯證關系，恰似《道德經(jīng)》"玄之又玄"的現(xiàn)代回響。方言中的"嘟"字作為程度副詞，將色彩的曖昧性推向極致，在"紅嘟唔紅"的游移中，物象的確定性被徹底消解。

這種語言實驗暗合維特根斯坦"語言游戲"的哲學命題。當詩人以"坐冇座，起有行"的倒錯語法拆解日常經(jīng)驗時，我們仿佛看見卡夫卡筆下變形記的漢語版演繹?；浾Z特有的"冇"字（普通話"無"）與"有"形成語義張力，在德里達解構主義的視域下，這種二元對立恰是建構意義的基礎。詩人通過方言的彈性空間，將存在主義的焦慮轉(zhuǎn)化為語言的狂歡。

二、意象解構與虛實辯證

詩歌中"影"與"形"的互文關系，讓人想起《莊子·齊物論》"罔兩問景"的哲學寓言。但樹科的現(xiàn)代性書寫，將古典的虛實之辯推向更復雜的維度。"有規(guī)有矩"與"冇聲冇處"的矛盾修辭，既是對現(xiàn)實秩序的戲仿，又是對規(guī)訓社會的隱喻。這種解構策略，與北島《回答》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形成跨時空的互文，共同揭示了現(xiàn)代社會的荒誕本質(zhì)。

在空間意象的建構上，"座"的缺失與"行"的在場構成存在主義式的處境隱喻。這讓人想起薩特"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哲學宣言，當固定的坐標消失，行動本身成為存在的證明。詩人以粵語特有的量詞"座"（普通話"個"）制造陌生化效果，使日?？臻g異化為存在困境的象征。這種語言策略與艾略特《荒原》中的意象并置異曲同工，都在碎片化書寫中折射現(xiàn)代人的精神危機。

三、音韻節(jié)奏中的生命律動

粵語獨有的九聲六調(diào)，為詩歌注入了特殊的音樂性。"黑唔黑"（hak1

m4

hak1）與"紅嘟唔紅"（混g4

dou1

m4

混g4）通過聲調(diào)起伏營造出詠嘆調(diào)般的韻律。這種音韻美學，既承繼了嶺南木魚書的民間傳統(tǒng)，又暗合馬拉美"純詩"理論的音樂追求。當閉口韻"座"（co5）與開口韻"處"（c玉3）交替出現(xiàn)時，方言的音響效果成為意義之外的獨立審美維度。

詩歌結尾"春水向東流，心俾大宇宙"的破格升華，在音韻上形成從壓抑到釋放的戲劇性轉(zhuǎn)折。前四句壓抑的仄聲韻（-k、-t收尾）突然轉(zhuǎn)為開闊的平聲韻（-u、-ou），這種音韻突變恰似貝多芬《命運交響曲》從c小調(diào)到c大調(diào)的轉(zhuǎn)調(diào)，在聲音的辯證法中完成精神的超越。粵語"俾"字（普通話"給"）的特殊用法，將個體心靈與宇宙的贈予關系轉(zhuǎn)化為存在論的命題。

四、現(xiàn)代性書寫的困境與突圍

在全球化語境下，這首方言詩歌呈現(xiàn)出文化身份的焦慮與自覺。當詩人選擇用粵語寫作時，實際上是在對抗普通話的霸權話語，這種選擇本身即是對文化多樣性的捍衛(wèi)。詩中"規(guī)矩"與"無聲"的對抗，可視為福柯"話語即權力"理論的詩意演繹。方言作為"少數(shù)文學"（德勒茲語），在此成為抵抗同質(zhì)化的詩學武器。

詩歌結尾的宇宙意象，既是對李白"黃河之水天上來"的現(xiàn)代回應，又是對艾略特"客觀對應物"理論的東方轉(zhuǎn)化。"春水"的古典意象被賦予量子力學的當代視野，在"大宇宙"的終極追問中，方言寫作突破了地域局限，直指人類共同的精神困境。這種從方言到宇宙的飛躍，完成了德里達所謂"危險的補充"——在邊緣處重建中心。

這首僅八行的短詩，在方言的方寸之地開掘出存在的深淵。當"自白"與"唔自白"的辯證運動最終升華為"心俾大宇宙"時，我們看到了當代漢語詩歌的某種可能性：在解構語言的同時重構精神，在堅守地域性時抵達普遍性。這種詩學實踐，既是對嶺南文化基因的現(xiàn)代轉(zhuǎn)化，更是對漢語詩歌傳統(tǒng)的創(chuàng)造性繼承。在這個意義上，樹科的粵語詩寫作，為困頓中的現(xiàn)代詩歌提供了重要的突圍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