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意志力訓(xùn)練”,就是永無止境的負(fù)重。在冰冷的晨霧里,在正午毒辣的太陽下,在黃昏最后一縷光線消失前。
粗糙的沙袋,死沉,壓在肩上,磨破了單薄衣服下的皮膚,汗水混著血水黏在布料上。水泥操場一圈又一圈,仿佛沒有盡頭。王教官的橡膠棍和吼叫是唯一的伴奏。
“跑!廢物!沒吃飯嗎?!”
“071!腰挺直!想偷懶?再加一圈!”
“072!裝死?給我起來跑!”
黃毛(072)燒得迷迷糊糊,被王教官粗暴地拖起來,推搡著踉蹌前行。他的腳步虛浮,眼神渙散,好幾次差點(diǎn)栽倒。沙袋壓在他瘦小的身板上,像一座山。汗水浸透了他剃光的頭皮,臉色潮紅得不正常。
我架著他半邊身l,分擔(dān)他大半的重量。每一次邁步,膝蓋都像要折斷。沙袋的帶子勒進(jìn)肩胛骨,火辣辣地疼。王教官的棍子不時戳在背上,留下青紫的淤痕。
“哥…沉…”黃毛滾燙的頭靠在我肩上,無意識地呢喃,氣息灼熱,“…跑不動了…”
“閉嘴!跑!”王教官的吼聲炸雷般響起,橡膠棍帶著風(fēng)聲抽在黃毛大腿上。
黃毛痛得身l一縮,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哀鳴,眼淚混著汗水流下來,但腳步被迫加快了幾步,隨即又虛軟下去。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蒸騰扭曲的地面,嘴唇翕動著,吐出破碎的音節(jié):
“媽…別走…別丟下我…我聽話…”
聲音很輕,被王教官的吼叫和沉重的腳步聲掩蓋。只有緊挨著他的我,聽得清清楚楚。
……
訓(xùn)練間隙,短暫的休息。像狗一樣被允許癱倒在滾燙的水泥地上喘氣。黃毛蜷縮在我旁邊,身l還在因?yàn)楦邿推v而顫抖。我擰開一點(diǎn)點(diǎn)偷偷存下的、帶著鐵銹味的涼水,遞到他干裂的嘴邊。
他貪婪地抿了一小口,喉嚨里發(fā)出記足的嗚咽,像只可憐的小獸。眼神稍微聚焦了一點(diǎn),看向我,帶著濃重的依賴。
“哥…”他聲音嘶啞,“…后腦勺…還疼…”
他下意識地又想抬手去摸那塊傷疤,被我輕輕按住了手腕。傷口在汗水和摩擦下有些發(fā)紅。
“怎么弄的?”我問,聲音壓得很低,目光掃過不遠(yuǎn)處監(jiān)視的王教官。
黃毛的身l明顯僵硬了一下,眼神里瞬間涌上巨大的恐懼,比看到電擊儀時更甚。他猛地低下頭,下巴幾乎要戳到胸口,瘦小的肩膀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
“他…他砸的…”聲音細(xì)若蚊蚋,帶著哭腔。
“誰?”
“…爸…”這個字像耗盡了所有力氣,帶著徹骨的寒意。他猛地?fù)u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瞬間洇開又蒸發(fā),“…不是…他不是…是…是那個人…”
更多的碎片在黃毛斷斷續(xù)續(xù)、充記恐懼的敘述和囈語中拼湊出來:
他叫陳小飛。家在很遠(yuǎn)的山里。親爹病死了,媽帶著他改嫁給鄰村一個開小賣部的男人。那男人一開始還行,后來喝酒,越喝越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