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李家父子給盼回了家!這回院試要等足半個月才放榜,就算中了榜,還得趕回鳳陽縣衙辦‘紅案’,去縣學領‘入泮執(zhí)照’。
李家爺倆哪敢多耽擱?匆匆喝了一碗當?shù)赜忻睦献痔柵H鉁?,抹抹嘴就溜了——再不跑,非得被羅家生拉硬拽請去住下不可!人家那熱情勁兒啊,三請四邀的,再推辭怕是連行李都要被羅家人搬走嘍!回來還是跟的鏢隊,同行的還有季秀才學里的兩個同窗。
因著一車都是熟人,回來的路上倒也算是歡聲笑語。
這年頭人們的娛樂活動貧瘠,所以只要有點新鮮事兒大家都愛湊個熱鬧。
李承澤這次考完也是有很多故舊親朋來看的啦。
他年紀小倒也不用喝酒,但他爹倒是醉了好幾場。
“這是幾輩子沒有喝過酒?還沒有放榜呢,哪里有你這樣當?shù)??”黃氏氣了個好歹。
這幾天各個叔伯們輪番上陣,這個說‘提前沾沾文氣’,那個嚷‘預祝高中’,愣是把李家喝成了酒鋪子。
最可氣的是鄰里的王大爺,明明家里都沒有考生,還天天來湊熱鬧,怕是來蹭免費酒喝的。
你說,就這么一堆老爺們,真的是哪個婦人看了不上火?黃氏覺得再這么下去,自家鋪子的生意都能受影響。
“你都多久沒有教鄰里的孩子們念書了?即是季秀才免了你去學里的課,最近這些天你就帶著孩子們念些書吧。
”黃氏一言九鼎,很快就給李承澤派了活兒。
自從李承澤四歲起,鄰里諸多人都愛把孩子送給李承澤教導的。
因為李承澤是出了名的教的一手好孩子,也沒看他使出什么絕招,但這些孩子來上他的課,總也能學到些東西。
李承澤自己倒樂在其中。
眼下離放榜還有七日光景,正好重操舊業(yè)。
掰指頭算算,這些年他的“小課堂”早把三百千講了個遍,連記賬核數(shù)這等實用本事都教過了。
如今還堅持來聽課的,盡是些苦出身的娃娃——像鐵蛋那樣家里開了雜貨鋪的,七歲一到就被送進正經(jīng)學堂。
剩下這些孩子,爹娘不是挑擔的貨郎,就是幫傭的婆子,能得個“旬休才開課”的識字機會,已是燒了高香。
“總比胡思亂想強。
”李承澤把曬得發(fā)燙的《契約大全》往樹蔭下一擱,敲響了掛在老槐樹上的銅鈴鐺。
李承澤十歲了,他的學生們也早就不穿開襠褲、不系兜兜了。
當年那兩個扎羊角辮的女學生,如今已十二三歲,一個被家里送去學繡花,一個聽說在雜貨鋪幫工,九歲后再沒來過。
眼下還能來上課的,滿打滿算也就八個人。
就這,八個人里面有六個還是跟東家請了假的。
男孩子大了,家里又沒錢,自然要做些幫工貼補家里的。
歲數(shù)小,家里也心疼不會讓做些力氣活兒,碼頭上扛不了大包,但跑腿傳話,搬些輕便貨物還是能行的。
可即便如此,只要李承澤的銅鈴鐺一響,這幫小子保準呼啦啦全到齊——無他,跟著小李先生,是真能學本事!就說那個算帳吧,跟李承澤學過以后,那真的是算得又快又好。
李承澤教他們打算盤,記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