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出了言外之音,池逍吸溜下鼻子,“你怎么這么會說漂亮話?”
“這可不是漂亮話,”翁川皓的手臂收得更緊,“我還沒說完,如果我也有撐不住的時候,就靠著你,到時你可要撐住了,別讓我栽地上??!”
“嗯?!背劐屑t了眼眶,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但是不敢再說話,他怕一開口自己的聲音會因哽咽而變得奇怪。
翁川皓也托周曄在濱都找了腫瘤病方面最權威的醫(yī)院詢問,得到的答復大體上差不多,馮淑蘭的病由于是晚期,不可治愈,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池逍也不希望采用過激的治療手段,讓老人受太大苦。
翁川皓在濱都還有工作,不能長期停留,他與池逍商量:“我覺得還是要尊重你外婆的意愿。如果她想來濱都,我會找最好的醫(yī)院,我們家也收拾好,狀態(tài)好的時候,可以住家里。如果她不希望離開a城,你就好好留在這里陪她,其他事都不要操心,我會經(jīng)常過來看你們?!?/p>
互通心意后,翁川皓覺得即使無法天天見面,他們也是始終在一起的。
池逍認為他考慮得周到,打算找個機會問問外婆。
翁川皓走之前那天,陪池逍去了趟超市。他喜歡這座安靜的小城,只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回來,多少有些傷感。
返回醫(y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轉(zhuǎn)暗,路上人也不多,兩人不自覺地牽起了手。
拐進大門,又經(jīng)過一段布滿樹蔭的小路,池逍發(fā)現(xiàn)住院大樓前的路燈下隱隱約約站著一個人影,他的呼吸不由加快。
等他們走到跟前,那人也轉(zhuǎn)過身來。
池逍呆望著幾步之遙的中年男人,慢慢張開了雙唇:“爸。”
父親
“好久,沒聽到你這樣叫我?!蹦腥宋⑿χf。
池逍有兩年沒見過父親了,也就是他的養(yǎng)父。
當年一度和對方的關系鬧得很僵,尤其是母親去世以后,他把自己家庭悲劇的原因全推到了父親身上。
母親曾經(jīng)是小學老師,如果沒有離婚,也許不會熱衷于支教,就不會遇到泥石流……
有好幾年他連一聲“爸”都沒叫過。
年齡大點以后,他沒那么叛逆了,對一些事的看法也漸漸改變,變得能夠理解,并懂得包容;但破碎的關系難以在朝夕之間修復,兩人的相處,始終帶了些別扭。
兩年前得知自己和他并無血緣關系的事實,池逍的心情更復雜了。
曾經(jīng)沖他發(fā)過的火、鬧過的脾氣和冷言冷語……這個男人毫無怨言地一一接下了,可實際上人家根本不欠他,白白養(yǎng)了他那么多年。尷尬、感激或是歉疚,他的心里,五味雜陳。
池父知道馮淑蘭不愿看見自己,并非無法原諒,而是看到他會想起池逍死去的養(yǎng)母。他不想給老人添堵,于是把池逍單獨叫到外面,兩人在街邊散步。
路燈下,池逍發(fā)現(xiàn)父親的鬢角有些白了。他懷疑上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二人談心可能還是小學的時候。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池父突然問。
“你是說——我的身世嗎?”池逍了然。
“嗯?!背馗更c點頭。
“你會不會后悔白養(yǎng)了我那么多年???”池逍罕見地跟他開起玩笑。
“說什么呢,我從來不覺得養(yǎng)你是白養(yǎng),”池父也跟著笑,“我一直都希望你幸福,雖然你聽我說這種話覺得很虛偽吧?”
“你就那么記仇啊?”青春期的叛逆在池逍的記憶里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他也想不到曾經(jīng)的自己能說出那么多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