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她自己哭唧唧回來說,這個學期的上課時間又調整了,早上七點二十的早讀變成了六點五十,晚自習也從以前的兩節(jié)增加到三節(jié),要晚上九點才放學,也就是說,她要從早上六點多出門,在學校待到九點多才能回家。那天裴小囡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抱著他們哭訴現(xiàn)在上學的心情如上墳,那樣子還歷歷在目。
這才過去短短三天,裴小囡就不上墳啦,甚至學得樂不思蜀,回家也開始爭分奪秒了?
苗紅旗覺得,與其說她是發(fā)自內心喜歡上了學習,還不如相信是老二的誘惑起了作用。
鹵味店的分紅之于裴小囡,就像是吊在驢前面的胡蘿卜,越是看得到吃不到,也讓她欲罷不能。
她之前還跟老頭子私底下嘀咕,為了讓妹妹考上大學,老二簡直下了血本,他們都不忍想象他以后血本無歸的樣子。
可現(xiàn)在看看,裴小囡被他吊著,越來越廢寢忘食,上學比她暑假里做小生意都更辛苦,苗紅旗突然覺得,也不能武斷的認為老二血虧。
更準確來說,他們兄妹屬于互相傷害、雙向奔赴了。
苗紅旗咂咂舌,依然不發(fā)表意見。
他們家裴小囡只是發(fā)奮圖強學習,又不是沉迷什么陋習,就算最后高考還是重在參與,對他們其他人也沒影響,她高興就好。
老母親靜靜看著裴小囡折騰。
裴景書洗完澡,果真一屁股坐在收拾干凈的餐桌前,把書本試卷一件件從書包里掏出來,撂在吃飯的桌子上。
架勢已經(jīng)擺開了,眼看二哥還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她也不能無所事事,只能認命挑了數(shù)學試卷,抓耳撓腮開始做起來。
最簡單的選擇題,十二道題目,裴景書目前能看懂一半,她挑著會做的先演算,皺眉沉思、打了幾頁草稿,堪堪完成了四道。
苗紅旗不明真相,只看她不停的草稿上寫寫算算,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樣,免不了上前關心問,“學了這么久,肚子餓不餓,媽給你拿點吃的?”
裴景書配合的放下筆,目光灼灼問她,“有什么吃的?”
“只有零食了,除了花生瓜子,還有你表哥送來的鈣奶餅干。廠里今天發(fā)工資,傳生一拿到錢,下班就買了好些東西過來,攔都攔不住。我便讓他留下吃晚飯,年輕人胃口大,家里的剩飯剩菜,都讓他一個人包圓了。”
裴景書好奇,“三表哥這么快就有工資了,廠里給他發(fā)了多少?”
“領了二十六塊?!?/p>
“還挺多的?!迸峋皶懔讼?,三表哥是實習工,暫時沒有獎金福利,基本工資差一點才到她爸和大哥的一半,但他們是奉獻了幾十年的老同志,工資當然不是新人能比的,表哥就算之后轉正,月薪還要從四十塊慢慢往上加呢。
她算完驚呼道,“這么說,三表哥上個月拿了滿勤工資?”
苗紅旗瞥了她一眼,“傳生八月十號左右來上班的,按照廠里的規(guī)矩,十五號入職之前的,都是按照滿勤算。只有上班不滿半個月的員工,才會只發(fā)一半工資。你表哥算滿勤不是很正常嗎?”
裴景書心想媽媽還是太單純,上二十天班拿一個月工資這種好事,只可能發(fā)生在國企,資本家可不是帶善人,上輩子她上網(wǎng)沖浪,就沒少刷到“月薪三千,請一天假扣五百塊”的吐槽帖,把她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大學生看得一愣一愣的,當時就決定聽爸媽的話,畢業(yè)理想確定為考公,為上岸躺平而奮斗。
這份執(zhí)念,也被她帶到了這輩子。
反正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苗紅旗想著她怕不是讀書讀傻了,發(fā)個工資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又問了遍,“你想吃什么?”
裴景書搖搖頭,“都不是很想吃。算了,我繼續(xù)做題吧?!?/p>